紀真宜恍惚半秒,立刻捧場,從善如流,“這還用說,當然是我們小橋撿的更厲害了。”
謝橋覺得可以了,就算是敷衍,也沒關系。
飛機上,謝橋看座位上的刊報,不動如山。
紀真宜好動,左瞅右摸,百無聊賴,“這是什麼呀小橋?怎麼還是英文,說的什麼?”
謝橋說feminism,女權。
“女權?牛逼!來,帥哥,公主,給我灌輸一下高級知識。”特地提點,“念普通話,別說英語。”
謝橋口才實在乏善可陳,看著原文醞釀了一會兒,還是很公式地念書一般地,“早在1791年,法國大革命期間,婦女領袖奧蘭普•德古熱發表《女權與女公民權宣言》……”
紀真宜熱烈響應,“法國大革命!我知道,1789到1794年!哈哈,領袖叫什麼,奧什麼?奧露西婭?澳大利亞?”
大學要不別考了吧?
回到學區房,一推門,嚇得紀真宜原地起蹦。
祝琇瑩站在玄關口等著興師問罪,柳眉倒蹙,纖盈的身材吼出了倒拔垂楊柳的氣勢,“還知道回來呀你!招呼也不打一聲就走了!還敢帶著小橋,紀真宜你膽子要包天了!給我進來!”
謝橋第一次見到這個孱弱溫婉的女人爆發出這樣可怕駭人的能量,本能往前跨了一步,“阿姨……”
紀真宜拖住他,“沒事。”把自己的東西放他懷里,無奈地低聲說,“準備好,今晚的菜絕對特別豐盛,她估計扛了一車東西回來。”
祝琇瑩在外面那樣威風,進了房里反而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垂喪地坐在床上,低著頭,好久才出聲。
“媽媽知道委屈你了,我那天太激動了,對不起,真的,我太急了,媽媽不是故意的。”
紀真宜看著她,眼眶澀漲,臉上卻笑嘻嘻的,渾不在意的樣子,“媽,我沒覺得委屈啊。
”
她懺悔不已,“你莫叔叔都說過我了,也跟他哥談過了,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是媽媽不對……”
紀真宜嗤笑出聲,“真沒委屈,你正兒八經跟我說這個,我還怪想笑的。”
祝琇瑩紅著眼站起來,慍怒地扇在他肩膀上,“我真不知道你這沒心肝的樣是好還是壞,我寧愿你跟我吵一架,總好過憋在心里!”
紀真宜從身后扣住她的肩膀,腦袋乖巧地磕在她肩上,“吵什麼架呀,架是要和別人吵的,自己人哄哄就好了。好不好,我哄哄你好不好?”
祝琇瑩看著他,兩只眼睛水紅一片,梨花帶雨,哽咽得語無倫次,“你真是,我真是,我……”
紀真宜連忙把她抱住,順她后心,“哭什麼呀,別哭了別哭了,誰家小姑娘在這哭臉呢,小橋聽見都要笑了。”
祝琇瑩被摟進兒子單薄卻足夠依靠的胸膛,捂著臉,眼淚從指縫里流出來。
她搖著頭抽噎,“對不起,媽媽沒做好,我只想著我自己。我太想和他在一起了,我讓你看臉色,我讓你受委屈,對不起……”
誰規定的呢?媽媽不能為自己多想一點?
紀真宜竭力張大了眼框也沒繃住,讓淚從眼角滑出一線,他死死壓抑住聲腔的顫動,“我沒覺得你對不起我,我覺得你做我媽特別好。真的,你做我媽媽,特別特別好。”
第三十二(上)
紀真宜沒待幾天就去校考了,祝琇瑩在這關口生病,還硬撐著要陪他去。
紀真宜說你比我還焦慮呢,我自己好得很,于是拍拍屁股走了,走之前還麻煩謝橋照顧一下他媽。
校考說起來其實很麻煩,考點不統一,各個學校規定也不一樣,冗雜又繁瑣。
文化生高考蛻一層皮,美術生起碼蛻三層——聯考、校考、高考。
多數考生都是家長全程陪同,各個考點都被家長們圍得水泄不通。
紀真宜在一眾噓寒問暖中形單影只地背著十幾斤重的畫具,管著自己的衣食住行,起早貪黑,天南地北各個考點亂飛。真沒說大話,確實打點得井井有條,至少從沒錯過考試。
他每天晚上都給他媽發自拍報平安,多數時候是結束考試了在考點外隨便照的,滿手鉛黑,笑臉燦爛,還是那種失血過多的蒼白,藏在衣服下的不健康的寡瘦。
每每還要附幾句,“我畫得太好了,就跟欺負人似的。”
“真想謙虛,實在天才。”
“您說學校不招我招誰?”
祝琇瑩和謝橋說,“這孩子小時候膽子真就老鼠那麼點大,長大了不知道怎麼這麼自信,要說自信點也不是什麼壞事,可他也太自信了!”
她把自己說笑了。
紀真宜校考期間飽受關懷,叔叔妹妹,畫室同學老師,瘦猴,還有讓瘦猴轉達的小馬。
他也難免要禮尚往來,關心一下瘦猴的事業,瘦猴說挺好,播放量穩步上升,創作熱情高漲。
袁纖纖都來問他,都回來了,你什麼時候回來?
她話里有弦外之音,但紀真宜成天連軸轉,不說焦頭爛額,卻也實在忙碌,沒什麼勁頭來琢磨她話里的意思。
謝橋書桌上放著一個雕琢精巧的機械天文鐘,黑色木外殼,電纜驅動,藍色的寶璣指針,時間推著它無聲無息轉動。
他的日常說來實在枯燥,全神貫注高效率聽課,十點晚自習結束,回來做題做到十一點半,閱讀半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