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橋每天跑步,又人高腿長,牽著紀真宜風馳電掣一路跑進小區,氣都不帶喘的。
紀真宜肺都炸了,撐著膝蓋喘氣不停,好一會兒才呼吸不勻地問,“小橋,你怎麼在那?”
謝橋的唇抿成薄薄一線,很有些難以啟齒,“我跟著你。”
紀真宜差點說不出話來,移開視線不敢看他。
好久才又問,“你怎麼把他弄倒的?”
“我撿了塊磚放書包里。”
紀真宜幾乎要笑,這麼虎,幸好沒一書包把人掄死。
“對不起。”謝橋垂下睫,落寞里透出幾分愧疚,“我沒有打過架。”
對不起,我沒有打過架,我不能很風光地把你救出來。
紀真宜感覺自己要死了。
怎麼辦呢?謝橋是這麼好這麼好的一個男孩子。
他恨不得扇自己兩耳光才好,干嘛要去招惹謝橋呢,干嘛好好的要把他從天上拽下來呢?
“都怪我,以后小橋再也不打架了,小橋的手是拿筆拿書的手,不是打架的手。多虧小橋來救我,不然我今晚又得挨揍。”
謝橋眼睫像把烏濃的小扇,歡喜地看著他。
“那我們清明節約……”想了想又改口,“一起出去玩好嗎?不是只有我和你,還有別人,好嗎?”
第三十四章(上)
深夜稠黑,朗月清暉。
紀真宜仿佛置身某種夜晚催生的成分不明的迷霧,這團無名迷霧同樣將謝橋籠罩其中,豐神俊采的清癯少年小心翼翼地捧著一腔真情送到他面前。
紀真宜很難判斷出自己這一刻是為情所動還是為色所迷,或者說兩者兼有。他渙散地看著謝橋,破罐破摔地想,不管了,不管了。
他也不確定自己此時清不清醒,腦子里權衡的天平還是否理智,他只忽然鬼使神差地覺得,他和謝橋會有以后的,他或許可以走出來,謝橋給了他逃出生天的曙光。
“好……”
翌日清早,瘦猴顴骨一塊青,捂著眼圈東躲西藏地閃進了教室。
好死不死,讓晃著椅子眼神不斷往門口梭巡的馬盛淇撞個正著,瘦猴偏過頭不馴地「嘁」了聲,帶著滿身火氣擠開后座坐下。
小馬騰得起身,扣著肩膀生生把他擰過來,往日的沉靜全然不見蹤影。
“怎麼回事?誰弄的!”
瘦猴不領情,“關你屁事?滾蛋!”
兩人在那僵持不下,紀真宜正好背著包磨磨蹭蹭地踱進來。
小馬迅速將戰火引到他身上,直起身來,眼風冷厲,“他誰弄的?”
紀真宜喉頭攢動,“我倆昨晚被堵了,孫文棟叫的人吧……”
小馬陰著臉一言不發地出去了,好久才通身戾氣地回來。
早自習下課,有人敲響了教室后門,孫文棟臉上有個明顯的鞋印,鼻子通紅還沾著血痂,跟著兩人,“馬盛淇,出來!”
一石激起千層浪。
后排體育生嘩嘩起立,課椅摩擦地面的聲音此起彼伏,烏泱泱的個個魁碩,“小馬,怎麼回事?”
馬盛淇倚著椅背,微微掀起眼簾,陰黑的一雙眸子,“他找我茬。”
班上男生齊刷刷起身,隊長拍他肩膀,“等著,哥哥給你做主。”
孫文棟帶了三個人來,三十幾個人把他們連打帶踹轟回去。
兩個藝體班從來相處和樂,但欺負到班門口了,不出來跟怕了似的,因此兩班人對峙。
文科班男生人數不敵理科班,但這屆實在臥虎藏龍,田徑和校籃隊長都在文科。
他來找誰的茬知道嗎?我們小馬!
昨晚找人堵了誰知道嗎?我們猴兒!
弄清事情全尾的班長插進來,“還有我們纖纖和小宜。
”
紀真宜:不必給我長輩分。
班長,“先說好,注意文明,我耳朵里聽不得臟話。”
“我知道雖然我們明顯占理,但總有人要袒護自家亂撒尿的狗,知道大家都認識人,打電話吧。要不我來聯系,反正那些個癟三我都認識,我倒要看看到時候哪個敢動一下。”
沒人說話了。
他親自上去被孫文棟拎出來,照他脖子抽了一棱子,“孫文棟你這個狗雜種,真的讓我很難做,老子第一回當班長,工作安排得是井井有條,班級管理得是蒸蒸日上,哪個不說我們班人杰地靈,人才輩出,人丁興旺?!”
在場文科藝體班的各位紛紛放下椅腿棍子,清清嗓子,正正衣領,可謂人模狗樣。
反手又是一棱子,“他媽你呢,你這個雞掰爛龜頭的鱉孫,真是壞到根子上了!”
賈程附耳,“班長,別說臟話。”
他緩緩轉過身來,“我他媽說他媽臟他媽話了?”
全班頭搖得上下一心,沒有沒有。
事情解決得很快,散前班長踹孫文棟膝蓋,“找你們班主任請個長點的假。”
課后,小馬來示好,瘦猴恃寵而驕,擺譜,“你先不理我的,憑什麼你說和好就和好啊,你算老幾?”
“我錯了。”
這一句話讓瘦猴破了功,圓溜溜的眼漲得發紅,“你這個該死的馬盛淇,你竟敢不理我!竟敢不理我!”
馬盛淇少時有些輕微自閉,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他只和瘦猴講話,兩人從來孟不離焦焦不離孟,鋸都鋸不開,“真的錯了。”
瘦猴大人大量,“那好吧,今天午飯你請客,捎上紀真宜。”
小馬驀地噤了聲,沉吟兩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