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在永昌候府保持這種隱形人的狀態,直到“出嫁”。
也不知道宋樂山給定下的日子是哪天。
柳池抓著自己的長發,叫了個侍女給自己梳頭,雖然才來這邊第一天,但他已經迫不及待離開了。
就在柳池以為自己將會在無聊中風平浪靜地度過在永昌候府的日子時,一封來自十二皇子的密信就把他的心境打亂了。
十二皇子只在這封密信里把昨晚他跟皇帝交談的所有事情都講了一遍,并沒有摻雜他的個人意見。
但柳池剛看到皇帝對十二說“想將這個擔子交給你”就只覺得心驚肉跳,這要是真的應下來了,那就是真真取死之道了!
皇帝再怎麼說自己蒼老,龍體也沒有什麼大毛病,神智也依舊冷靜清晰,這種情況下敢明晃晃地跟皇帝面對面的要皇位,不是找死是什麼?
好在十二并沒有被沖昏頭腦,反而從皇帝的話里反應出了他的真實意圖。
皇帝想要伐趙,但他又不希望自己在史書的記載中得到一個窮兵黷武的暴君名聲,所以他需要有一個人主動提出伐趙。
那個人就是他看重的好兒子,他剛剛封出去的睿王。
于是史書上的記載就會變成這樣:
伐趙是十二皇子提出的,皇帝仁慈不忍民不聊生,大怒,并當場斥責了十二皇子,奈何十二皇子一意孤行,更在皇帝面前立下軍令狀說會保證戶部錢糧運轉。
如果伐趙勝了,是皇帝雄韜偉略,如果敗了,十二皇子就是平息怨氣的靶子。
皇帝永遠是正確的,永遠是仁慈仁義的,錯的是蒙蔽皇帝的小人。
柳池冷笑著捂住自己的臉,把那封密信丟進了硯臺里。
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整封信就被墨汁浸透,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這麼淺顯的道理,柳池一眼看得出來,十二皇子當然也看得出來。
他只是個被選去給自己父皇背黑鍋的人罷了。
但皇帝并不是讓他單純的背黑鍋,還把整個戶部的權力都交給了他。
一旦戰事開啟,作為后勤的戶部調動全國的人力物力財力,其權勢和重要性將會膨脹到六部之首,連吏部也只能暫避其鋒芒——而眾所周知,權力好放不好收。
十二皇子如果撐過這一次歷練,手中的力量也會龐大到其他兄弟都會感到恐懼的程度。
所以他心甘情愿接下了,不僅接下了伐趙的黑鍋,還近乎瘋狂的勸諫皇帝直接將這次伐趙升級成為滅國之戰,需知越大規模的戰爭,后勤的壓力越大。
如果皇帝真的決定以國戰規格伐趙,那麼這一次,十二皇子不是一飛沖天,便是粉身碎骨,連重來的機會都沒有。
哪怕是柳池也覺得十二皇子的這個決定有些過于瘋狂了。
他下意識地就想給十二皇子傳話,叫他過來找自己。
但旋即他又反應過來,自己已經不是在風月樓了,這里是永昌候府。
十二皇子也不能隨便再跟自己見面了,皇帝要他們兩個分割的意思很清楚,如果不識抬舉的話,皇帝并不介意讓他們永遠都抬舉不起來。
柳池很想問問十二皇子到底是怎麼想的,但覺得在信里壓根說不清楚,這種事情只有面對面才能徹底講清。
他揪住自己的頭發,久違的感受到了一點惱怒。
那種無能為力的惱怒。
他感覺自己又被關進了與世隔絕的籠子里,一身的才智毫無用處,只能自己發瘋。
“柳池?”
一個熟悉的生意從院墻上響起。
柳池猛然抬起頭看向聲音的來處。
鎮東將軍正坐在墻頭上看著他,臉上帶著笑意:“想什麼呢?那麼入神。”
柳池怔怔地看著他。
現在的霍宗青穿著深青色的外袍笑吟吟的坐在墻上看著這邊,身上顯出一點少年氣來,讓柳池想起霍宗青也才剛十九歲,還未及弱冠。
“你怎麼……你怎麼翻墻了?”柳池大腦還沒反應過來,聲音很輕的問道。
霍宗青動作輕松地從墻頭上跳下來,拍拍手,答道:“我本來是想走正門的,奈何他們老是裝死搪塞我,我懶得跟他們扯皮,就直接翻墻進來了。”
“反正也不費什麼事。”霍宗青顯然對永昌候府也并不放在心上,“他們就算看見我翻墻了,還能來逮我個現行?”
這話說得實在是無賴,不過也確實,鎮東將軍自己可以不要臉皮,但你不能不給他臉皮。
那些人就算是親眼看著他翻墻,也只能當沒看見。
“你可真是個無賴。”柳池笑著拍了拍他的袖子,上面還有在墻上蹭的一塊灰。
霍宗青顯然被他親昵的動作和態度取悅到了,也笑道:“你還記不記得當初我第一次去你那的時候,你還罵了我好大一通,說我是登徒子……”
“那明明是第二次,而且你看你現在做的事,可不就是登徒子嗎?”柳池幫他把身上的灰塵打凈了,再一抬眼看了看院內,發現那些仆人都極有眼色的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