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葉仍舊能想得出十幾條推辭的借口,但白葉一條都沒有說出來;只是像一個嘴笨的孩子,一次一次地重復著道謝的話。
雖然療養院的工作強度白葉很不適應,但就因為這些老人們的存在,白葉每每會在崩潰的邊界,收獲一些意想不到的、讓人眷戀的溫暖。
這天是白葉的休息日,但由于答應了副主任的“請求”,白葉連懶覺也沒有睡。早上拍攝團隊一到,白葉和其他配合拍攝的員工全部就位;為了盡量縮減拍攝時間,團隊分了兩個攝制組,在不同地點拍攝。
一整天下來,白葉除了吃飯基本沒有休息時間;不拍他時也要待命,防止導演忽然覺得某個畫面需要一個“男護士”來裝點,卻找不到可以上場的人。
第二天是白葉的夜班。按理說這一天總是能好好休息的,可下午的時候白葉忽然接到電話,說是需要他補拍幾個在精護部使用儀器的鏡頭。
白葉隨便吃了兩塊餅干就匆匆過去,發現他還有個搭檔,是許斯哲。
許斯哲這天又穿了那雙锃光瓦亮的皮鞋,還為了上鏡化了妝。
精護部是另一個攝制組,這邊的化妝師給許斯哲上了粉底、描了眉毛;本來也想給白葉化個妝的,但時間不夠了,化妝師就只簡單幫他弄了弄頭發。
白葉發誓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但是他和許斯哲太熟了。兩人看著彼此略顯滑稽的妝后的臉,很輕易就能看出對方在忍笑,然后兩人就都忍不住,一開機就笑場,來來回回許多次。
劇組團隊雖說是“拿錢辦事”的乙方,但仍有片場中拍攝進度最大的觀念;看許斯哲和白葉這樣,不知甩了多少次臉色。白葉和許斯哲后來是被嚇住了,這才略顯生硬地拍完了所有要補的鏡頭。
攝制組下班走了。許斯哲抬手看了眼手表:“九點四十了,這麼快。”
白葉瞬間覺得心口一痛,像耷拉了耳朵的小狗,滿腔都是疲憊:“很好,我十點半又要去交接班了。”
許斯哲正嘗試用手蹭掉自己的眉毛:“你今天上夜班啊?”
“嗯。”白葉點頭。
最近精護部的工作很多。來了許多情況比較棘手的病人,還走了兩個醫生。許斯哲自己的工作也忙,甚至休息日都被擠掉了一個,已經很久沒去陪白葉值夜班了。
許斯哲稍稍垂下目光,抿著嘴巴點了頭,又抬起頭問白葉:“吃晚飯了嗎?”
白葉搖頭:“沒有……”
這會兒員工餐廳倒是還開著,但已經沒什麼好吃的東西了;最多只是一些剩下的糕點和粥什麼的。
許斯哲笑了笑,拉起白葉的手:“那走吧,去我宿舍吃點東西。”
晚上十點,山里的天空完全黑了下來。除了路燈,走廊盡頭的窗戶里還隱隱看得到稀疏的星光。
這麼機緣巧合的時機,這麼浪漫的氛圍,沒有人想要辜負。
但白葉有工作,許斯哲也要加班;兩人真的只是在宿舍里各自泡了碗泡面,感嘆幾句好香,就不得不遺憾地暫別。
十點剛過,白葉只要十點半過去交班就可以了。但白葉一算,空余時間還不夠半小時,回一趟宿舍有點劃不來;還不如直接過去,讓上下午班的同事早點下班休息。
白葉沒從宿舍的連廊過來,而是直接走了康養部正門直對的樓梯,護士臺就在三樓的樓梯口。
畢竟時間晚了,老人們大多休息得早,白葉有意放輕了腳步;可也正因為這個,白葉無意間聽到了他不該聽到的對話。
聲音明顯是從護士臺的方向傳來的。盡管說話的人壓低了聲音,白葉還是一下子就認出了薛妍的聲音:
“姐,我真求你了姐!每周每周這樣,我也受不了啊……”
白葉一愣,腳下的速度不自覺慢了;又聽另一個聲音回她,是分管康養部的護士長:
“我知道,但是……但是這周的班已經排好了,沒有特殊理由不能隨便改的。你要是自己能找到人換班也行,到時候跟我說……”
“哎呀姐!”薛妍的聲音焦急起來,甚至帶了點哭腔:“不是,我自己能找到人換班嗎?你不用倒班不知道,我們區的護士沒人想跟白葉一起上班!一會兒藥房找他一會兒主任找他,我們自己這邊的工作誰做?還不都是跟他排同一個班的人!”
護士長頓了一下,嘆了口氣,寬慰薛妍:“我們院最近人手不夠,大家都是知道的,借人的情況也是難免。等再過一兩個月,人事那邊統一組織招聘,有新人來了就不會這樣了。”
“不是這個問題,”薛妍也嘆氣:“姐你沒明白我的意思。他白葉是院里唯一的男護士,大家有事兒就來借他我能理解;但為什麼每周都排我跟他一起的班啊?我這周三天跟他一起,為什麼下周也是三天?張姐呢?李姐呢?不能因為我年紀小、來院里時間短,就每次都這麼欺負我吧!”
“不會不會,我們沒有這個意思。
”護士長趕忙解釋:“你跟白葉是同一批來院里的,想著你倆年紀相仿,彼此比較能溝通,所以才排你們在一起;不是你想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