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遙默默無語,半晌才輕咳了下,做出受到驚嚇的表情,“我好像,看見一個人頭從外面飄過去了。”
“人頭?”殷月離掀開轎簾,外面什麼都沒有,只有不遠處的街道上偶爾有行人路過,“應該是你看錯了吧。”
“太陽快落山了,巷子里光線昏暗,你估計是把陰影誤當做是人的頭顱了。”
柳遙:“……”
柳遙表面點頭,心里無奈。
不過也好,就繼續演下去吧,看誰先撐不住露餡,到時候就可以直接開誠布公了。
當然,柳遙忍不住打起了小算盤。
最好是能讓對方先露餡,這樣心虛之下,對方應該就不會介意自己偷偷準備逃跑這件事了。
柳遙舒了口氣。
不知為何,在決定留下的那一刻,他心底好似有塊石頭終于落在地上,一切都變得如此輕松。
仿佛他之前的所有拉扯和糾結,都只是為了如今徹底放下的這一刻。
理由是什麼已然不重要了,他想留下來。無論對方是鬼也好,其他更可怖的存在也好……他都只想留下來。
見柳遙松開雙手,殷月離摸了摸他的頭發,“害怕的話,不如我抱你下去。”
“沒有,”柳遙頓時從思緒里回過神來,仰起頭來一本正經道,“我如今膽子很大,怎麼可能害怕幾只小鬼。”
可太大了,就憑他選的這個郎君。
柳遙覺得這世上都不會有比自己膽子更大的人了。
殷月離敲了敲座位,示意他去看旁邊,“是嗎,那窗外的那個是什麼?”
柳遙回過身,就看到半個白森森的骷髏頭,一
聲尖叫卡在嗓子里,想也不想便再次將身邊人抱緊。
“柳公子,主子!”半個骷髏頭的男子露出驚喜的表情,正是方才找了柳遙許久的邵蒙。
“太好了,剛剛怎麼也尋不到公子的身影,當真是嚇死屬下了。”
邵蒙擦了擦額頭,難得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下午他一直盯著柳遙,確定他自酒樓出來之后,便再沒有去過茶坊以外的地方,卻偏偏在臨近回莊園時不見了蹤影。無論如何也尋不到,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
盛陽節過后城內原本就陰氣濃重,又有許多僧道在城中做各種奇怪的法事。
若是柳遙當真出了什麼差池,邵蒙真是萬死也難辭其咎了。
沒有腦袋的小廝也跟著湊了過來,雖然看不見表情,但從肢體動作上還是能看出濃濃的關心。
“我沒事。”
柳遙靠在殷月離身上,忍不住有些想笑。
和剛才那幾只惡鬼相比起來,分明面前的管家和小廝才更加恐怖駭人,可此刻他非但沒覺得害怕,反而有種說不出的安心。
果然人的適應力是無窮的,再鍛煉一些日子,他說不定連殷月離的真身都不會害怕了。
想到記憶里的那團黑影,柳遙深吸口氣,覺得這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
從轎子上下來,柳遙才發現自己并沒有站在街邊,而是在一條昏暗的巷子里面。
甚至于他剛剛乘坐的也并非是完整的喜轎,而是一個破損嚴重的舊轎身。
說來也有些奇怪,柳遙甚至記不清自己究竟是如何等在路邊,又是如何被人拉到這頂喜轎里面的。
仿佛一切都模模糊糊,就連他之前買好的江米酒也都不見了蹤影。
“什麼也沒有,”彎腰檢查喜轎的邵蒙搖了搖頭,皺眉開口道,“除了周圍有幾處破損的地方,就是很普通的四抬喜轎。”
殷月離點點頭,略微蹙眉道,“先回去吧,等下你帶人來問問這是誰家不用的喜轎。如果沒人要的話就拖走燒掉吧,盛陽節才剛過去不久,難保有什麼不干凈的東西。”
邵蒙頷首稱是。
柳遙被殷月離拉著帶出小巷,快要離開時下意識回過頭,忽然瞥見喜轎下面有一張符紙飄起,瞬間燒成了飛灰。
“在看什麼?”殷月離是和他一起回過頭的,卻似乎什麼都沒有瞧見。
冷風吹過巷子,卷起地上的塵土。
柳遙困惑搖頭,伸手將身邊人拉緊,“不知道,可能是我眼花了吧。”
回到莊園,柳遙的心情緩和了一些,只休息片刻,便拿著菜譜和路上新買的江米酒跑去了廚房。
莊園主廚都是四十出頭的中年男子,其中年長的名叫錢司,身材高壯,肩膀有一條深可見骨的刀傷,比起廚子倒更像是武人。
廚房眼下正在準備晚飯,小廝和兩名主廚全都低頭忙碌。
忽然發現柳遙進來,錢司滿臉驚訝,伸手便要趕他。
“嗨,小公子怎麼跑到這兒來了,快快,快些出去,這里油煙大,等下別嗆到您了。”
柳遙往里望了望,剛好瞧見幫廚的小廝正處理一條鯉魚,內外洗凈,刮去魚鱗,在魚肉表面打上花刀。
來得正好,柳遙眼睛一亮,“沒事,我就隨便來做點東西,對了,那條鯉魚能先借我用一下嗎?”
小廝和錢司都愣了下,要一條已經死掉的魚做什麼?
幫廚的小廝先搖了搖頭,“不成,公子別鬧了,這魚是等下要用的,小人給你拿點別的東西玩兒吧。”
柳遙忍不住郁悶,這是把他當作三歲小孩來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