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是涼的,但貼了一會兒,仿佛被他滾燙的體溫焐熱,外面的寧煙岑似乎也感知到熱意,手指動了一下。
但沒挪開。
寧煙岑認真地說:“我還是第一次過十八歲生日呢。”
秦津知道他的意思。
寧煙岑上輩子沒有活過十八歲。
“好,”秦津說,“我一定來。”
保鏢心道:也沒有那麼一定吧?
不過有信念終歸是好事。雖然沒有數據表明,但他就是下意識覺得,當人有信念,堅持就會變得容易一些。
寧煙岑得到秦津的肯定答復,點了點頭,收回貼在玻璃上的手,轉身離開。
保鏢看到,秦津的手也從玻璃上挪開,但仿佛是下意識地,抓了一把空氣。
“兄弟,”保鏢八卦之心忍不住了,“你跟他……什麼關系啊?”
氛圍真的有點怪。
秦津沒聽清:“什麼?”
保鏢:“……算了,當我沒問。”
秦津坐回沙發,閉目養神。
寧煙岑把要辦生日會的想法說了,幾個同學齊呼:“好誒!”
只有惠音小聲說了一句:“現在這個情況……辦生日會……好嗎?”
和往常一樣,被忽略掉了。
余良招呼范詩成何宇強齊娜,分工去搜集辦生日會的東西。
范詩成張嘴就喊:“媽!”
一叫媽,消息順便傳遍了整個基地。
“哎呀,小寧明天過十八歲啦?”
“那是要好好辦一下。”
“岑岑有什麼喜歡吃的?阿姨給你做。”
“我會做蛋糕,岑岑喜歡什麼樣樣式的蛋糕跟姐姐說啊。”
雖然臨時基地是一個較為穩定的生活環境,但頭頂上始終籠罩著感染的陰影,還有那些刻意壓下的、對生死未卜的親人的擔憂。
而生日會,是一個熱鬧的、喜氣洋洋的、能夠沖淡憂郁氛圍的活動。
也有人不滿。冷嘲熱諷。陰陽怪氣。
但阻擋不了愿意為寧煙岑籌辦生日會的人的熱情。
十八歲是一個法律上的成年日子,在有秩序的社會,成年意味著很多方面的解禁。
不過,在眼下的情境,寧煙岑這個十八歲,是形式大于意義了。
準備了一天。
次日,寧煙岑一起床,打開門,就看見一群人捧著蛋糕,余良和范詩成手里舉著不知從哪弄來的禮花炮,手一動,砰響后彩紙亂飛,眾人一齊高昂喊道:“生日快樂!”
寧煙岑眉眼一彎:“謝謝大家。”
臨時基地還有幾個小孩子,四五歲、七八歲都有。今天更是瘋了一樣快樂。小孩子或許不知道這個世界究竟發生了什麼,但能感知到身邊人的情緒。
苑海瑤喝了一口用粉泡出來的橘子果汁,看著眼前歡騰的景象,幽幽道:“如果這是一部電影,那麼這就是基地面臨毀滅之災的前兆。”
齊娜正在給惠音涂奶茶色指甲油,聞言嘆了一聲:“好久沒看電影了,好想逛街看電影啊。”
“哈哈哈哈我就是宇宙忍者巴爾塔星人,這是我的超級無敵大水槍,看槍!”范詩成和七八歲的小孩們玩得不亦樂乎。
寧煙岑低頭慢慢地吃著基地的姐姐給他做的蛋糕,奶油很甜。
他把分給他的那一小塊蛋糕吃完,陽光是正午最燦爛的時候,今天的午飯也是非常豐盛的。最重要的是氣氛。當氣氛足夠快樂時,聚在一起啃饅頭配咸菜,也會讓人覺得這是最好的一頓飯。
范詩成的媽媽一個勁兒往寧煙岑碗里夾菜。
她從范詩成那里得知了他一路走來的遭遇,也知道這個長得好看又乖巧的孩子,是范詩成能夠活著來到她身邊的最大功臣,因此對寧煙岑不僅有對小孩的憐惜,還有對救命恩人的感激。
寧煙岑吃得兩頰都鼓了起來。
這樣的熱鬧,一直持續到夜幕降臨,才稍稍平靜。
天空中,彎月如鉤,星子淡淡。
夜風微涼。
寧煙岑端了最后一小塊蛋糕,坐到湖畔的石頭上,吹著風,一邊吃蛋糕,一邊看夜色,和朦朧的遠方。
這時,身后傳來了腳步聲。
寧煙岑回頭,看見秦津走在月光下,手里抓著一捧紅艷艷的、火一樣的花兒。
“十八歲生日快樂,”秦津笑了笑說,“我趕上了吧?”
他的眼睛重新黑白分明,漂亮得近乎虛假了。褪去所有的孱弱和異樣,又是那個不動如山的秦津。
他把花遞給寧煙岑。
“這個花叫一串紅,它的花汁是甜的,可以吃。我小時候經常摘了吃,”秦津說著,低頭看了眼寧煙岑瓷碟里剩的奶油蛋糕,“不過應該沒有蛋糕甜了。”
寧煙岑摘下一串紅不足手指大小的細長形花朵,把根部放進嘴里,吮了一下。
真的吸到了淡淡的、甜甜的汁液。
不過那汁液只有很小很小一口。
寧煙岑摘了幾朵吃,嘴里咬著鮮紅的花朵,忽然含糊問道:“你的異能是什麼?”
秦津在他身邊坐下來,彎腰,把手掌按進湖畔邊上濕潤的、長著毛茸茸小草的地面。一朵芽兒冒出來,接著它迅速抽條生長綻開,變成數十條粗壯藤蔓,張牙舞爪,又像章魚觸手般靈活。
藤蔓伸到寧煙岑面前,纏住了他的手腕。
秦津覺得高燒造成的某種隱秘的神經興奮,仍然遺留在他腦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