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敘看他:“我琢磨著不只是要掌隆興的權這麼簡單。”
邊以秋跟他視線對上,唇角勾一個沒什麼溫度的笑:“看出來了,那小子胃口大得很呢——阿誠,去看看秦嬸的飯做好沒有,我餓了。”
毫無征兆的話題轉換結束了這場討論,多年兄弟之間的默契讓彼此都不需要把話說得太明白。
錢老三大名叫錢運昌,聽說剛出來混道兒的時候就叫錢三兒,后來跟了九爺,才取了這麼個寓意運道昌隆的響亮名字。原本在九爺手底下做事,小輩都恭恭敬敬叫他一聲三叔,分家出去自立門戶,也稱起爺來,很有點要與玖安分庭抗禮的意思。
這好不容易九爺比他先走一步,整個Z市黑道能稱得上“爺”的終于只有他一個了,所以今年的壽宴搞得格外鋪張隆重。
邊以秋帶著何敘左誠到達位于海岸半山的錢家大宅時,偌大的露天停車場已經停滿了各色豪車,身穿黑色西服戴著墨鏡別著耳麥的保鏢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將整棟宅子和花園保衛得猶如鐵桶一般森嚴——據說因為他這場壽宴,連市局都臨時調動了比平時多出好幾倍的警力加強東部海灣的安全巡邏。
沒辦法,誰叫錢三爺辦個壽宴,整得跟黑幫聚會似的。
邊以秋沒收到請柬,但不妨礙他大張旗鼓地踏進錢家大門。而他一出現,原本熱熱鬧鬧的宴廳瞬間鴉雀無聲。尤其是玖安集團那幾位邊老大平常叫著叔叔伯伯的長輩,此刻見到他,均是大驚失色面容蒼白,有兩個甚至偷偷拿出手帕揩了揩額頭冒出來的冷汗。
何敘走他左后方,穿著規規矩矩的灰色正裝,頭發輸得油光水滑,戴一副金邊眼鏡,斯斯文文,笑容溫和,看起來毫無殺傷力。
左誠走他右后方,穿的是軍隊里的作訓迷彩,典型雇傭兵打扮,肩膀上扛一只巨大長方形檀木箱子,厚底軍靴踩上綿軟地毯,一步下去就是一個坑,總讓人有種被他踹上一腳,會筋骨盡斷的驚悚感。
邊以秋穿得倒是很隨意,剪裁得體的深色西裝只系了一顆扣子,沒打領帶,左胸上袋里一如既往插著他喜歡的Ford形經典條紋口袋巾,襯衣領口開了兩顆,外頭搭配一件雙排扣黑色及膝風衣,昂首闊步走得那叫一個威武霸氣。加上他五官硬朗,輪廓剛毅,從眉峰到鼻梁,再到嘴唇和下巴,是個相當立體震撼的英挺弧度。如果不是場合不對,走在外頭不知道要收獲多少女人的青睞和尖叫。連坐在主桌旁那幾個正在跟錢贏聊天的外國男人都忍不住被他吸引了目光,驚嘆地問了一句:“這是誰?”
錢贏沒有回答,而是緩緩站起身來,以一種相當陰狠不善的目光盯著走在前面的男人。
穿著一身大紅唐裝坐在主位上的錢運昌自然是沒有起身的,全場所有人中,恐怕也只有他還保持著上位者應有的淡定和沉著。
邊以秋全程目不斜視,看都沒看一眼玖安那幾位所謂的元老長輩,徑直走到錢運昌面前,略微傾身,恭恭敬敬叫了一聲:“錢三爺。”
然后左誠上前一步,將肩膀上的巨大箱子輕而易舉放在錢三爺面前,皮扣應聲分離,箱子朝四面散開,露出一尊半人高的白玉觀音來,色澤溫潤皎白如月,觀音面容恬靜慈眉善目,手持玉凈瓶,捻指看眾生,似有佛光籠罩紫氣東來。
賓客中有不少人是識貨的,乍一見到這份賀禮,紛紛咋舌。就連錢老三,面上的表情也不由得變了變。
這尊玉觀音來頭不小,據說當年是擺在圓明園里被慈禧老佛爺燒高香供著的,后來八國聯軍入侵,將園子洗劫一空,多少好東西流落海外,這尊玉觀音輾轉了無數個洋鬼子,最后到了英國某個收藏家手里。
前陣子,那位收藏家的后人在香港舉辦了一場慈善拍賣會,其中就有這尊玉觀音,拍出了當天會上最高成交價。
錢運昌這人跟邊老大一樣,沒什麼文化,但還很喜歡附庸風雅,尤其喜歡收藏古董。邊以秋對古董沒什麼興趣,對錢老頭喜歡什麼更不感興趣,交代何敘準備一份厚禮,何敘還真就只聽到了一個“厚”字,往死里虐他的銀行卡。
何大律師說這尊玉觀音是錢老頭的心頭好,沒什麼禮物比這個更拿得出手了。
邊以秋問:“何以見得?”
何敘說:“錢老三原本也是要參加那場拍賣會的,不過后來因為一個非常奇葩的理由沒有趕上。”
“什麼理由?”
“飛機晚點。”
“……”邊以秋嘴角抽了抽,心想這人就不會提前兩天去香港溜達溜達,逛逛中環游游維港,上太平山頂看看夜景麼?非得等到拍賣會當天才去,這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麼,現在國內的航班,什麼時候準時過?
“他就是沖著這尊玉觀音去的,到地兒的時候拍賣會都結束了,據說老頭兒因為這事兒,回來病了一個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