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傅斯澄笑著點點頭,回首時光線切割過他的側臉,仿佛是一幅能夠永恒定格在我心里的畫。
他關上車門的那一刻,我心里的不舍終于達到了巔峰,車子很快就消失在拐角,我將雙手插進褲兜,迎著風低下頭,我多希望他能給我一個確切的回國日期,好讓我可以有一個奮不顧身的時間點。
我突然有種感覺,其實這個世界上并沒有值得我留戀的東西,我迄今為止所懷有的一切不舍與貪婪,都指向同一個人。
他值得我推翻所有圍欄與高墻,我也想為他跋山涉水一次。
第32章
我已經好幾個月沒有做噩夢,今天晚上卻又舊疾復發。
我夢見我在追一個人,在一片渺遠的無邊的黑暗里,光線少得可憐,勉強夠我看清不遠處的那個身影。
追尋的理由不得而知,我只是一刻不停地朝他跑,可是腳下的地面好像是軟的,跑一步就陷一步,無論如何都跑不快,似乎永遠也無法與他靠近一點。
“你等等我……”我氣喘吁吁地叫他,“等一下。”
沒有任何回應,留給我的始終只有一個模糊的背影,以及越拉越遠的距離,心里萌生出異樣的絕望感,在無邊的黑暗里急速放大,膨脹成讓人不堪重負的壓制。
醒來的時候,窗簾被風吹得亂飄,我起來關了窗,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是凌晨兩點。
自從傅斯澄離開后,我沒再把手機關機,因為不想錯過他的消息,但是他似乎非常忙,很少找我,有時候一兩天都沒有一條微信,我這里的信號不好,所以和他也沒聊過視頻。
他有很多的事要做,我只需要過好目前的生活,等他回來就行了。
我關上手機,抱著被子又睡了過去。
然而在黎明時分,我接到了駱非的電話。
我的意識還處在朦朧之中,問他:“什麼事?”
“你回來一趟吧。”駱非說,語氣是從沒有過的認真和低沉,“我派車去接你。”
我慢慢從床上坐起來:“出什麼事了?”
“七點,車準時到。”駱非答非所問,卻不容置疑,“你收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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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奶奶道了個別,跟她說我回去一趟。
奶奶沒有問我還回不回來,只是說:“阿仔還在睡覺,我去把他叫起來。”
“不了不了,別吵他了。”我悄悄把錢塞到奶奶的口袋里,“奶奶,你照顧好自己。”
“好,好,知道了。”奶奶拍拍我的手背,“你路上小心。”
我點頭,出了院子,看到一輛車停在我家門口。
司機帶我去了高鐵站,比起過來的時候,回去花的時間少了好幾倍,到A市才早上九點半。
高鐵站外,駱非站在車邊,我和他好幾個月未見,卻沒有任何想要問好敘舊的欲望。
他在電話里什麼都不肯跟我說,我幾乎都不需要多思考就知道一定是和傅斯澄有關,否則我想不通為什麼不是傅斯澄來聯系我,而這也是我沒有多問的原因。
我怕問到了原因之后,自己撐不到回來的這一刻。
“他出什麼事了?”我走到駱非面前,感到自己已經有點腿軟,根本不知道要如何面對他的答案。
“你讓他回國了就告訴你,不是嗎。”駱非拉開車門,“他現在回來了,我替他跟你說一聲。”
車子在醫院的停車場里停下,此刻我已經無暇顧及自己臉上的表情,我摸索著推開車門,卻忘記安全帶還沒有解,整個人彈回了座位上。
“梁暖。”駱非替我解開安全帶,“你……”
我跌撞著下了車,抬頭望見醫院大門時卻感到一陣滅頂的茫然,我回過頭看著駱非,問他:“幾樓?”
直到到了病房外,駱非才肯開口。
“胃癌晚期,已經擴散到淋巴和腹膜,醫生說根據斯澄的情況,根治性手術已經沒辦法進行了,現在只能依靠靶向治療和化療。”
他的神色有種麻木的平靜,顯然是早就接受這個事實已久,他說:“梁暖,斯澄在過去的幾個月里,該試的都試了,現在我們能做的,就是陪著他。”
眼淚是什麼時候掉下來的我渾然不知,全身的力氣隨著駱非的一字一句抽離出去,腦袋放空,我撞在墻壁上,駱非伸手要扶我,我下意識地搖搖頭。
傅斯澄突然來找我,那四天里他在某些時刻轉瞬而逝的異樣,瘦了七八斤,紙袋里的藥,胃炎,出國……
我他媽到底是有多蠢多自私,才會意識不到他的不對勁,才會信他的話。
“你走之后的半個多月,斯澄因為胃痛來了醫院,那時候查出來的。”駱非站在我面前,殘忍地將所有事實和盤托出,“住了幾個月的院,他爸說要帶他出國治療,他同意了,然后那天晚上,他收拾了東西去找你。你住得這麼偏,我舅舅只能找到你旁邊那個小縣城,其他的路都是斯澄自己找的,他到你那兒是早上吧?你可能不知道,他到縣里的時候是凌晨,也就是說,他找了將近半夜。”
“我把你的新電話號碼給他,可他不打,說怕你知道了以后又跑了,他說就是想再見你一面,然后安心出國,治好了就告訴你,治不好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