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聽從父親的遺囑放棄了繼承遺產,才勉勉強強擺脫了負債。
他的父親,用生命最后的火光,給了他僅剩的體面。
可是這樣的偉大,卻很難讓人欣慰。父親去世之后,他幾乎失去了一切,為了生存,喬安這些年什麼不體面的工作都做過。
他并不是一個努力上進的人,優越的家境條件和無原則的溺愛,讓他被泡在幸福的蜜糖里渾渾噩噩,他不需要拼搏就可以獲得別人追逐一生都得不到的富有生活。
他讀書時成績不好,就選擇了相對輕松的藝考,畫不出足夠好的作品就拿錢去砸。磕磕絆絆的上了大學讀上了花錢如流水的藝術專業,卻不肯平心靜氣的真正學上什麼東西。畢業也沒有踏實下來,美名其曰向往自由和藝術,投資畫廊和作品,卻終日閑散無所事事。
他靠著家里的財力當著冠冕堂皇的藝術家,理所當然在風雨飄渺的時候一敗涂地。
他們失去了一切,失去了住處車輛,失去了錦衣玉食,失去了仆從司機,喬安帶著他哭哭啼啼的母親離開那棟被查封的別墅時,手頭上只有微不足道的一點錢。
喬安最開始去賣畫,去典當他和母親僅有的珠寶首飾,還屢屢被騙,他沒有多少現金,花銷卻還和往日一樣大,即使他忍痛出售了他的畫室,也很快又入不敷出。
喬安終于發現他不可能再去租住幾萬一個月的高級公寓,不可能再肆無忌憚的進出高級餐廳和名牌商廈。他那天站在銀行的自動取款機前看著屏幕上刺眼的兩位數余額,他難以置信的用手指數了好幾遍,直到被身后排著隊的其他人不耐催促。
他看著他周圍衣著普通的平常人,總算認了命。
他落魄了。
他從天堂摔進了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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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還要繼續。
喬安退了豪華公寓的租金,帶著好不容易多出的一萬多塊錢,強行托著不愿意相信現實的媽母親去住一千塊一個月的普通住宅區。
他早就不是應屆畢業生了,也根本沒有能拿得出手的工作經驗,怎麼可能找得到相應對口的工作呢。
喬安被一次又一次的打擊刺激得害怕出門,害怕面試,他好想躲在屋子里,可是失去了避風港的他,只有一個要吃要喝的媽需要養。
沒有辦法,他只能去打八塊錢一個小時的零工,每天站得腰酸背痛,說得口干舌燥,才能勉強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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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安過去不懂什麼叫尊嚴,什麼叫面子。
也從不明白為什麼他的愛人會因為一些小事情生氣。
直到他窮困潦倒一貧如洗,才漸漸明白的。
他的母親過慣了好日子,即使落魄也不愿意認清現實,仍然經常挑三揀四,她嫌棄出去工作太過掉價,又無法節儉,依舊大手大腳的花錢。
有次喬安在快餐店找到了一份報酬相對優厚一些的零工,他為了一個小時十二塊錢的時薪,天天炸薯條、端盤子、點餐收銀拿著泡過洗潔精的帕子擦桌子,連一雙千嬌百寵的手都熬得傷痕累累,好不容易掙了一千二百三十五塊錢,他開心得快要飛起來,一邊回家一邊想著總算是能攢出下個月的房租了。
誰知道因為他沒防備把這筆錢放在家里抽屜里,只一轉身,就被花了出去。
他不知人間疾苦的母親花了九百九十八塊錢買了一個玻璃杯,告訴他是品牌特價。
她這麼說著,臉上都是無可理喻的理所應當。
喬安一下子就崩潰了。
他看著眼前的這位婦人,好像透過她看到了可笑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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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安想起和他的先生在一起的頭一年。
他的先生拿出了之前工作好幾年努力攢的二十萬元,打算在他們那個小小的城市里頭買一個小小的房子。
那個人難得喜形于色,還念叨著他終于可以付百分之二十的首付,買上一個八十平的小家了。
那張裝載著對方滿懷希望的銀行卡被放在家里,還不懂人間疾苦的喬安卻拿去買了一件大衣,還喜滋滋的給對方看。
“你看,我給你買的衣服!你喜不喜歡!”
他的先生和他吵了一架,對方生了氣,喬安還覺得滿懷委屈。
“這個哪里貴了?這個很劃算的啊。”
他那副自以為是的模樣,和他不清醒的母親有什麼兩樣呢。
崩潰的喬安心里痛得像是被熱油燙傷,他痛到一邊哭一邊去退貨,像一個瘋子。
他才知道自己過去真的太不懂事,他又壞又傻,怪不得他的先生不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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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來,喬安發現打零工的錢實在是太少了,他需要好努力好努力,才能掙上微薄的薪金來維持生計。
他有時會在夜里沒用的哭,他想起原來他的先生告訴他,人要有一技之長才能安穩立足。
他聽到的時候嗤之以鼻,滿心以他的家庭可以負擔他一輩子瀟灑玩樂不事生產。
結果他錯得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