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沒折的時候,楊邵天沒亮就得開車去山里收貨,水果、蔬菜和一些土貨,要趕在早市開門的時候趕回來,運氣好呢,一上午就賣光了,還能有時間去接楊陶放學,運氣不好,能賣到下午五六點。
楊陶剛上幼兒園那會兒,他總是一個人在教室等楊邵來接他,后來再大一點,楊邵只能教他認路,楊陶學說話早,比同齡人學東西快,楊邵實在趕不回來的時候,他能獨自回家。
楊邵老家沒人了,他父母去世得早,自己都是叔叔家帶大的,叔叔他們也不知道楊陶的存在,楊陶也舍不得他,他更不可能把孩子交給親戚帶,只能帶在身邊。
從幼兒園離開后,楊邵還得跑一趟保險公司,他先前出了事故,不光胳膊骨折,連小貨車也受損嚴重,可保險公司一開始的說法是不給賠付,說是不在參保范圍內。
楊邵懂個屁的保險,連吃了虧都不知道,不過是因為兜里沒錢,只能厚著臉皮去跟人家據理力爭。
大白天的,保險公司的大廳都燈火通明,昧下的錢都用在這種地方,楊邵來了好幾次,坐柜臺里的那幾個業務員都認識他了,也不給他處理方式,把人就晾在大廳的等候區。
楊邵從上午等到中午,等到人家午休,都沒人來處理他的事情,照他的脾氣真想把桌子掀了,可一想到錢沒賠下來,待會兒再賠人家一筆,沒錢真的硬氣不起來。
等了一上午,楊邵沒見到那個給他辦業務的保險員,他知道對方故意躲著他,專門到保險公司對面的小巷子里吃飯,正好能看到大門的動靜。
楊邵隨便叫了碗面條,目光一直盯著保險公司的大門,不見有人從正門出來,倒是從側門開出來一輛私家車。
私家車的后車窗落下一半,坐在后座那人靠近車窗,那雙眼睛似乎在哪兒見過,私家車過欄桿機時車速很慢,隔著一條街,那人好像也察覺到了楊邵的目光。
可惜欄桿機抬起后,私家車加速起步,一個轉彎,迅速消失在了楊邵的視線里。
車里,雪松味的信息素濃度過高,幸好司機是個beta,并沒有受到alpha信息素的影響,可陳秋肅嚴肅的氣場,依舊讓他在工作上不敢有半分松懈。
“老板,回家還是去醫院?”
陳秋肅瞥了一眼窗外,只看到了飛速倒退的景色,他捏了捏鼻梁,“去醫院。”
從五年前那次過后,自己一直沒有過性伴侶,壓抑天性的后果,是身體的反噬,陳秋肅愈發不能控制自己的信息素。
壓制發情期,借助醫療的方式釋放信息素并不是一勞永逸的辦法,每每在醫院做完理療,陳秋肅會沒由來的沒有安全感,今天也是如此。
除了物理治療,醫生還是照舊對陳秋肅進行心理上的疏導,建議陳秋肅接納omega或者beta。
陳秋肅自己也說不上來,他自己要的到底是什麼,他只是不喜歡“發情”這一詞,好像是沒有思想的動物,只受欲望的支配,在發情期間,好像誰都行,alpha和omega一樣,一樣廉價。
離開醫院后,陳秋肅坐在車上,目光渙散地盯著窗外,“等一下。”
車子平穩地停了下來,陳秋肅心里空蕩蕩的,他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叫停車,想了想才開口,“你幫我去買杯咖啡……算了,我自己下去走走,你先回去吧。
”
私人醫院附近有個不太熱鬧的商業圈,工作日出來逛街的人并不多,陳秋肅找了個沒人的長椅坐下。
離得不遠處,另一張長椅上,有兩個小孩趴在那兒,他們面前是一些橘子皮。
放學時沒有看到爸爸的人影,楊陶知道得自己回家去了,他剛出院門,萬哲居然在門口等著他。
“楊陶,我等你半天了。”
萬哲也沒人來接,可老師不讓他們成群結隊的,放學得盡快回家。
“干啥?”
“幫我做一下手工作業。”
萬哲是隔壁大班的,他們老師留了做橘燈的手工作業,他爸媽都不在家,他自己又做不來,只能找上楊陶,畢竟楊陶動手能力極強,之前的手工大賽,還展出了他和他爸爸做的紙質手槍。
楊陶看向萬哲手里的一袋橘子,他答應他爸爸要早點回去的,可是一想到他家的房貸,他還是答應了下來。
他們幼兒園就在商業圈背后,從幼兒園出來,他倆找了個長椅坐下,圍著那一小袋橘子搗鼓了半天。
“那,給你,給錢。”
幫同學做手工作業是要收錢的,楊陶要價不高,一次一塊,還提供十元包月業務。
萬哲捧著橘燈,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你自己說的,找你做三次手工作業,你就免費幫我做一次。”
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楊陶從書包里掏出小本本,查找了一下萬哲的業務記錄,剛好三次,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誠信。
“那好吧,這次就不算你的錢了。”
萬哲一聽,把掰下來的橘子塞到楊陶手里,“其實我的錢都買橘子了,你吃點橘子吧。”
他倆把剩余的橘子皮扔進垃圾桶,又雙雙爬上椅子,兩人小短腿都夠不著地,一邊晃悠著雙腿吃橘子,一邊老氣橫秋地說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