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煉搖頭:“都說兄長從玄衣教帶回來一個男子。昨晚,光是一個衣角我就能認出了。”他語氣中帶了分欣喜,“月哥哥,我真沒想到還能見到你。”
蔽月無所謂笑笑,“按理說我早應該被毒死了,對麼?”張口才發現聲音喑啞,嘔吐傷了嗓子。
楚煉慌張要解釋,“兄長那個時候是逼不得已,現在,現在他今時不同往日了!”他情急之下抓住蔽月清瘦的手腕,“這次你隨我們回冶劍山莊,我們還是像以往一樣,當一家人,好不好?”
不愧是親兄弟,說的話都如出一轍,蔽月冷淡的撥開楚煉的手。
“小煉,冶劍山莊從來不是我的家。我會離開的。”
————————————
楚煉還欲勸,屋外忽傳來一陣敲門聲。 “公子是醒了嗎?”
“幾時了?”
“剛過申時。我家家主回來了,此刻正在湖中亭設宴,邀公子一敘。”
蔽月聞言皺眉。
琳瑯口中所說的蕭家家主,蕭吟山,同時也是銀硝鐵窟樓樓主。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白衣判官,江湖美人榜上獨攘榜首數年,批語“雅飲純合氣,清吟冰雪文”。年逾五十,也是風采不減。
因為蕭家和楚家世代交好,蔽月自幼在楚家長大也是熟悉此人的。
之前也認為他淇奧君子溫潤如玉,但自己見識過銀硝鐵窟樓的人間煉獄,便總覺得這君子端方下藏著什麼別的用心....
“蕭叔叔回來了!我去見他!”楚煉起身,拉住蔽月衣袖,“月哥哥也去吧。”
蔽月勉強笑笑,“你先過去吧,我隨后到。”
可直到楚煉走遠,蔽月也沒有要起身的打算。
“公子?公子還去嗎?” 琳瑯喚回蔽月飄遠的思緒。
蔽月怕自己身份被舊人認出,問道:“楚煥也要我去嗎?”
“楚盟主沒說什麼,他似乎...似乎有些醉了...”
自己幾斤兩還學別人嗜酒?蔽月暗暗咒罵一聲,門下一秒吱呀打開。
——————
?? 在此之前,寒光水氣,上下皆白。有兩人黑白衣鋪氈對坐,湖心亭對弈。
??攻殺終盤,黑子繞白子呈絞殺之勢,環環相扣七步絕殺。
??楚煥捏在手心的白棋猶豫不動,最后輕聲道:“我敗了。”
杅!
禧!
??“紋枰之韻,世事之道。著子之法,為人之道。攻守之衡,得失之道。”銀硝鐵窟樓樓主,蕭家家主蕭吟山接過他手中的白棋,置于棋盤“韶”位,以放棄幾十顆棋子來尋求轉換,看似山窮水盡的白棋,實則于劫爭中偷勢黑棋。
原本晦暗的局勢因一子落下,豁然開朗。
蕭吟山挑眉噙著笑意,眼尾流波如春風和煦,提點道:“小楚你有時用棋太過蹈矩,反而錯失了時機。”
??“蕭叔叔說起大道理來一向可以的。”楚煥了然一笑,扔了棋子,大咧咧伸了個懶腰轉而提起另一茬話,“不過還望蕭叔叔轉告那位朝中二皇子。我和他雖然未蒙面,但承蒙抬愛,我楚煥沒有那麼大的野心,一心只想做個閑散商賈,賣賣劍品,掙點糊口小錢什麼的。但私鑄軍需武器的事....冶劍山莊自有祖訓,我愛莫能助。”
? 蕭吟山聽到這一席話索性也不再勸,舉杯就要借著這月色共飲。
楚煥也不再托辭,豪爽的暢飲了幾杯。
幾輪過后,楚煥就喝的有些酩酊,兩靨泛著酒后的酡紅,視線飄向隱于夜色中的高塔,感慨道:“銀硝鐵窟樓,囚盡天下極惡不赦之徒....據說,曾有俠客在里面親臨體會了三天,結果就瘋了,是真的假的?”
“賢侄似乎很好奇?”
“好奇...”楚煥呵呵一笑,仰頭飲盡涓滴不剩,“我確實好奇,蕭叔叔是如何雷霆手段,菩薩心腸。”
設宴的地方建的九曲十八彎,即使是盲杖也無用武之地。蔽月便讓琳瑯牽一根紗綾在前引路。
此時嫌頭太重便用手肘撐著,瞇著眼瞧見石板曲橋上的曼曼身影。
走在前面的鵝黃女子手牽素色紗綾,步履緩緩,一步一回頭惹得步搖流蘇翩飛,已是靈動之極。
再看后方的男子,銀質的面具雖遮住其上半張臉,卻意外倒映進了這湖上溶月。
身上白衣臨風而動,人被紗綾牽引著寸寸移步,眉眼低垂,罕見一派綿軟乖巧的情態。
楚煥一時看出了神.....
“小楚,小楚賢侄?”坐在一旁的蕭吟山舉杯正要打趣他,忽聞周圍一片驚呼,扭頭一看,正巧見曲橋上自家婢女踉蹌踩空,扯著紗綾帶著身后的人影一同崴進池水中!
“快救人!”
話音還未落,眼前身影一閃,一道墨色已沒入水中。
第九章 冶劍山莊
深秋涼,寒浸衣。
何況是深秋夜里的池水。
房內火爐燒的旺盛,楚煥坐在蔽月榻前,驚魂稍定,臉上的表情卻晦暗難明。看著蔽月灌完一大碗驅寒的湯藥,翻身要睡,楚煥急忙抓住他的手,率先認錯:“對不起。”
入水時被刺骨的池水兜頭而澆,楚煥酒已清醒了大半,隨即而來的是一陣后怕。在蕭家的地盤上,自己竟然放任自己喝醉了,如果蔽月沒假裝墜水,被蕭吟山察覺了真實身份,后果會怎麼樣?
“你是覺得這里離銀硝鐵窟樓近,囚禁我都省得方便嗎?”蔽月偏頭悶咳,又壓低了聲音切齒道:“楚煥,你保護不了我就放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