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太顯眼。”凌宣回道。
“這也沒用,還是會做活靶子。”
“那你說怎麼辦?!”
蔽月突然出聲:“還剩多少匹馬?”
楚煥低頭看了他一眼,瞬間會過意,昂聲道:“所有人上馬!四散開來!”
玄衣教眾不愿聽旁人之言,齊齊等著凌宣發話。“聽他的。”凌宣咬咬牙,率先跨上一匹馬,頃刻間楚煥也攜蔽月跨落到一匹馬上,雙腿夾緊,清叱一聲,朝反方向奔去。
原本聚成一團的獵物,倏忽中四散奔逃,弓箭手的目標開始不明朗。
“其余的不論,給我盯緊兩人一騎的那匹黑馬!”弓箭手首領發令。
一時間那黑馬成為眾矢之的,楚煥策馬將鞭子甩得獵獵作響,在汴康坡上狂奔。蔽月被不甚溫柔的按頭在懷中,耳邊冷風怒吼,緊貼的胸膛卻熾熱滾燙。
他不合時宜的想起被楚芫設計那日,楚煥趕來相救,也是將自己這般攬在懷里,初雪綿綿,卻能捂暖一顆心。
馬兒一聲哀嘶,驟然停下。
他問,“怎麼了?”
楚煥目光沉沉,盯緊面前的萬丈懸崖,平靜道:“沒路了。”
感受蔽月倏然抓緊自己的外衫,楚煥撫過他被山風吹得狂舞的頭發,“原來你也會怕死。”他似乎笑了笑,輕聲問:“阿月,如果從這跳下去還能死里逃生,我們就從頭來過,你說好不好?”
這打商量的口吻太過輕巧,不像是生死契闊,反而像在討論明早吃什麼。
“從頭來過?”蔽月輕喃。
“對,我可以不計較你假死騙我兩次,你也不要再怨恨我了…我們就和五年前一樣,好不好?”楚煥聲線本就沉郁,此時又故意放輕,喑啞中撥弄微癢,泛起蠱惑。
身后有成百人沿山坡傾瀉而下,如毀蟻之巢,往此處聚集,腳步聲漸大。楚煥施舍般回頭看了一眼,又低下頭嘆氣道:“來不及了,你不回答的話,就當你默認了。”
話落,他沒有猶豫,腳踩馬背一躍而起,擁著蔽月縱身飛下懸崖萬丈!
趕來的弓箭手首領咒罵一句,抬手就要對著楚煥露出的后背空門射出一記絕殺,手踝卻驟然一陣酸麻,射出的箭偏過一寸,隨著下墜的身影一同跌入深淵。
弓箭手首領憤而回頭,身后的少年裹在寬大斗篷下露出半張臉,平靜道:“不必追了,趕路吧。”
而下墜,帶來的瀕死感令蔽月牢牢抓住楚煥的前襟,驚恐的睜大渙散的雙瞳,而他的答案也被凄厲的山風吹散。
所幸,傳到了一個人的耳廓。
他說, 好。
第十八章 殺狼
費力點燃的柴火吡剝聲炸響,透出絲絲縷縷的暖意。卻有一人抱膝靠在山洞壁側呆呆出神,他身上沾染泥濘枝葉,散發披肩,好似白玉微瑕。
幽幽呵氣成煙,在這般寧靜下,回想起方才的驚心動魄,才是真正的恍如隔世。
死亡張著血盆大口盤踞在盡頭,落崖的瞬間,他們以無法阻擋之勢無限接近它。
在蔽月說出那句話后,楚煥抽出他的清萍劍,劃過懸崖峭壁上,劍鳴刺耳,卻也減緩了一路墜勢。但這還不夠,這點緩沖,還無法阻止他們粉身碎骨的結局。但緊接著,楚煥抱著他開始在巖壁上跳躍,幾個躍身后,竟已穩穩立在半空中。
懸崖險惡山壁,何處安能立身?
蔽月顫巍巍騰出一只手去摸,摸到了峭壁上的奇異之處,細細分辨,竟是一根木梁,數根鐵釘,以及石壁間人為的鑿孔。
“這是...棧道?”
“是未修完的棧道。”楚煥解釋道:“此處曾經是冶劍山莊開采鐵礦的一處舊址,后來因故廢棄掉了這里,棧道修建中止,倒是剩下了嵌在石壁上的木梁。”
蔽月懸著的一顆心落下,想起自己生死關頭情急之下答應的事,不禁懊惱的抿緊嘴唇。原來楚煥帶著自己往懸崖上跑,并不是走投無路,而是早已認出這里曾是他家開采的舊址。
懸崖之下,不是死局,而是生機。偏偏,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阿月,方才我可聽清了。”楚煥不依不饒,附在他耳側,得逞道:“你剛剛親口說了好的。”
蔽月偏過頭,慍怒悶聲道:“你分明就知道跳下來不會死,你故意的!”
“阿月,輸的人說再多都是借口。”
懸崖的下半段,有了這些木梁的借力,很快兩人到了崖底。楚煥不再說話,拉著蔽月的手沉默地前引路,蔽月被他掌心炙熱的溫度燙得一怵,動了動嘴唇,終究沒說什麼。
最終,楚煥停在一個山洞前,將人往前推了推,“進去吧,在這里歇一晚。”
蔽月點頭,以為楚煥要坐下休息了,沒想到他又步伐不穩的晃出去,回來時抱著一堆枯枝樹葉。
燃起的火堆將逼仄的山洞燒得通紅,蔽月被白煙嗆得捂嘴咳嗽,楚煥看了他一眼,不動聲色的擋在了他的身前。“今夜這火不能停,明日一早,我們再想辦法離開崖底。”
蔽月沒說話,輕輕點頭。楚煥定定看著他,看著他的臉被炅炅火光映照通紅,突然道:“那天我闖進你的房間,也是這樣的火光。”
“....”
“你知道我怎麼發現的嗎?”
蔽月抿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