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煥倒吸一口涼氣,自幼禮儀教養讓他不敢窺探,飛快扭轉了頭。而高手過招,往往就在這一瞬之間。女子抓住楚煥閃躲的這一時機,身影一晃,眼看袖中軟劍就要探向他的心口!
火光電石之際,蔽月趕到,飛出一記袖中刀,劍柄“噔”的一響,正巧阻擋了軟劍的攻勢。
那女子的聲音里總算染上些情緒,嬌聲怒罵道:“登徒子!”
蔽月面露匪夷,楚煥見他出現,又驚又喜,但總算還記得危機未過,附耳提醒:“這女子褪去了外衣,只余一層薄紗。周身一....一覽無余。”
蔽月噎住,面有菜色,“你也看了?”
楚煥吶吶:“我就看了一眼....”
蔽月冷哼:“不許看!”
這時女子開口道:“琴門三仙,音仙,容仙,劍仙,說的就是我一人。兩位如今領教一下我的攝魂劍法吧!”
攝魂劍的劍法精妙之處在于一個“媚”字。任誰一個血氣方剛的男子,面對白花花的美好胴體舞劍,難免分心。而一旦分心,殺機立現。
蔽月冷笑諷刺道:“自己要褪去衣物還怪別人看?所幸我目不能視,眼不見為凈,如今特來領教攝魂劍法。”說完,手伸向楚煥索要清萍劍。
他的武器燕山劍之前為了做戲做全套扔在了火海里,袖中刀剛情急之下也擲了出去,手中沒有趁手的武器。楚煥卻偏身避開,手中執了劍應戰,“我全程閉著眼,一眼都不看那女的。招式你來指點。”
接著他緊闔雙眼,抱劍而立,聲音不卑不亢:“姑娘,請賜教。”
話音一落,兩人的劍影便縹緲交疊在一起,蔽月側耳凝神聽著步法,不時出聲提醒楚煥招式。
“東南五步,云霞落雁。”
“西南三步,霜寒十四洲。”
“正西七步,雎返。”
“東北三步,快雪時晴。”
“正東六步,就現在,刺!”
劍刃突進血肉傳來細碎的“噗嗤”聲,一切斗爭歸于平靜,“琴門三仙”不可置信的低頭看向自己被捅穿的胸口,而這一低頭,就再也沒有抬起頭來。
殘陽西照,天幕一半灰蒙蒙沉黯欲死,而另一半明晃晃絢麗之極。
楚煥拔劍回頭,見蔽月半身沐浴在霞光中,秉生天地間,如神秘的山魅,教人只能俗世的仰望。
他不自知帶了分笑意,溫聲問:“你怎麼來了?”
第二十五章 和好
屏息靜聞腳步踩碎枯葉,一步一步走到近前。
忽而眼前感受一片溫熱,楚煥抬手,撫上蔽月的眼睛。
長睫微顫,輕撓著手掌心,遮住眼中彌漫的霜雪,透出些柔軟的本性。
蔽月惶惑,“楚煥,你做什麼...”
繼而,氣息一滯,驚呼卡在嗓子里。
突如其來的熾熱,是一個吻落在了眼睛。
【你知道他為什麼瞎了嗎?】
【你讓我給的假死藥...哈哈....被我調換成了赤蠡。】
那日楚煉的話如雷貫耳,再次看到這雙眼,楚煥只能通過吻來強壓心頭涌動的酸楚。這一連串的吻砸下來,蔽月幾乎忘了自己找來的目的。
直到有水珠順著他的耳廓悄然砸進頸脖。靜謐又轟然,他被燙得一激靈,想抬手扯開楚煥,卻被長臂嵌制抱的更緊。
“別動....”
聲音又沉又啞,如含砂鐵。曾久久縈繞在身的蘇合蘭香已不可聞,滿身的塵土顯示這人并不好過。
蔽月心早軟成一灘,輕拍后背安撫,沒想到適得其反,懷里的人泄出一聲嗚咽,抖得更厲害。
但他還是從凌落的哽噎中拼湊出只言片語。“阿月...我是不是...差點就失去你了?”
“赤蠡那麼厲害的毒藥,你怎麼這麼傻啊.....你怎麼能,心甘情愿的服下呢?”
蔽月拍背的動作一滯,心跳鼓鼓。
他想,自己要找的答案來了。
楚煥將那晚楚煉的事一一講來,他放開蔽月,兀自蹲下,懊惱的雙手捂面插發:“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竟然會把假死藥換成了赤蠡!你也是...你怎麼那麼笨啊蔽月!毒藥你也吃?你真以為我要殺了你?!”
蔽月踉蹌退了兩步,強留了分神智答道:“那封手信‘阿月莫遠走,待我結發來’難道不是你寫給我的?”
“‘莫遠走’‘結發來’就是暗示你要等我。假死藥能閉氣三個時辰,我那個時候,其實已經暗中雇好一艘畫舫接應,也為你在云岐編排了一個新身份....我以為萬無一失,我以為可以救你。”
“可是,楚煉卻捧回斷成兩截的暮雪劍,告訴我你已然自戕的消息。”
“我去銀硝鐵窟樓見到已斷絕氣息的你,正好碰上玄衣教主尹汐渺來劫獄。他搶了你的尸身,還說,連捧灰都不留給我....”
“所以再次見你,我以為當時你只是假死騙我…我以為你的眼睛,只是意外…”
楚煥聲音澀然,可蔽月已聽不見其他聲音了。
阿月莫遠走,待我結發來。
一句話,竟因為假死藥與毒藥的不同,生出兩種截然不同的解法,造化之手一翻,便是云泥之別,生死之變。
蔽月啼笑皆非,原來,這些年他孤懸于苦楚和怨恨之間,向虛無的兩端逃遁卻又永遠無法逸去的痛苦,都是因一顆陰差陽錯的毒藥而起。
把那顆假死藥偷梁換柱成了毒藥赤蠡,借著楚煥的手寫信故意誤導成另一重意思,差點害死自己,廢了自己一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