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兩人正說著話時,蔽月忽然聽到水下一聲冷兵器的敲擊聲,這一聲幾乎微不可聞,若不是蔽月目盲而耳聰,這聲響就險些隱沒在了潺潺流水中。
正是這提前一瞬的警惕,十幾個殺手鉆出水時,已讓蔽月做好了足夠的準備。
他一個縱身,如一片鴻羽飄到船蓬頂上,而一枚寒意凌冽的十字鏢正沒在距離他方才腳邊半寸的船板中。
十幾個穿著水行衣的殺手鳧出水面,從船頭至船尾皆是殺機。小舟猶如風雨飄搖中的一片殘葉,晃蕩不止,船上的農夫一家哪里見過這種架勢,驚嚎不止。
“你管船頭,我管船尾!”蔽月當機立斷,旋身抽出纏繞腰間的一把軟劍,兔走鶻落間已至尾舷。
這柄軟劍還是楚煥昨夜打暈了一個玄衣教守衛,然后從身上順的,留給蔽月防身。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用場。
船尾狹窄,蔽月單用足尖,徘徊躍于左右船舷之上,身形輕盈縹緲,毫無孕態。楚煥則在船頭護住農夫的一家三口,劍法大張大闔,散出一股浩然之氣。
殺手們雖然來勢洶洶,但從武功招式看得出并不是來源于專業組織。
楚煥從陣型上擊破,很快船頭的殺手們就顯了頹勢,死得死,剩下的“撲通”幾聲遁入水中,登如鳥獸散。
楚煥得了喘息去看蔽月那頭的狀況,只見蔽月身形如電,劍光凌厲,每刺一劍都帶出一串血霧。他不顧來人,只憑感覺出劍,在又一次跳到甲板上時,他聽見左前方有動靜,手中軟劍倏地刺出...
楚煥一口氣提到了嗓子眼,因為蔽月劍指的方向是船上那個不會武功的艄公。
“少俠饒命!是我啊!”艄公呼道,下一瞬,蔽月的劍頭偏過一寸,原本奪人性命的劍只堪堪削落了艄公一縷發絲。
“你....”蔽月后面的“為何出現在此處”還沒說出口,持劍的手腕陡然裂痛,竟是那艄公在貼臉一劍將收未收之時突然出掌,一下將蔽月的手中劍旋飛打落!
蔽月面上閃過一瞬間的驚訝,凌空而起,雙腿腳腕夾住正在下墜中的劍柄,一個旋身,劍刃朝上,流風霎影般已劃開艄公的頸脖。
艄公眨了眨眼,面上得逞的笑意還沒來得及散開,便直直倒了下去,到死都沒有明白過來剛才那一瞬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驚變已過,農夫一家憑生出一陣大難不死的后怕。
婦人抱著懷中稚兒哆哆嗦嗦爬起來,俯身要拜,嘴里念叨著“多謝恩人,多謝恩人....”腳下卻一時發軟,重心不穩,身子一傾,將將要跌入水中。
孩子在霎時間脫手,高高被拋起,而身下便是冰涼刺骨的扁龍江水....
楚煥來不及思考,飛身攬住這小娃娃。然而就在此時,蔽月心口處一股不詳的預感急襲而來,他說不上來是哪里出了問題。
“小心…”他不禁開口喊道。
可這一聲終究是晚了,落回船艙的瞬間,楚煥已猝不及防嘔出一口血來。
他捂著手臂連連后退幾步,震驚地發現小臂處的陽溪穴插著一根銀針。銀針周圍黑絲密布,在他的皮膚上凝結織網,正在一點點擴散…
他目光鎖定在這個三歲孩子身上。
三歲小童止了哭聲,桀桀怪笑起來,“楚煥,蔽月,看來你們的死期就在今日了。
”小童的聲音一瞬間變得十分嘶啞蒼老,猶如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天鷲野佬...”蔽月咬著后槽牙,一字一句道。原來之前在客棧聽聞的消息非虛,邙山的天鷲野佬,琴門的幽夢三仙,還有欲刺殺提前身死的公子鏡,當真一個不落的全出現了。
“不錯。老夫近些年喜歡做善事,今日便成全你們這對苦命鴛鴦共赴黃泉如何?”說話間,天鷲野佬抬手射出一串毒針,銀光百轉。“農村夫婦”亦站起來,抽出懷里的匕首,直直沖向中毒的楚煥。
原來這艘船上,處處暗藏殺機。
第三十五章 船危
接連兩場打斗,饒是武功再高強也難以為繼,何況他們一人懷胎一人中毒。
起初只是悶悶作痛的肚腹疼痛乍起,孩子連著五臟六腑都在絞著,蔽月眉心深皺,冷汗涔涔低低喘著氣。楚煥更是狼狽,毒素使他眼前黑霧彌漫,胸口氣血翻涌,經脈劇痛恨不得立即昏死過去。
可他不甘心,他和阿月好不容易在一起,還未經歷好日子,他可不能就這麼死了。
死在莫名其妙的暗殺中,死在蕭瑟冰冷的江水上,死得悲慘難看,不明不白,這不該是他楚煥的人生。
“啊!!!!”楚煥用盡全力嘶吼著,高舉起劍,快意恩仇,正要一舉斬斷自己中毒的手臂
——這時一朵梅花鏢倏地飛過他的耳畔。
“叮”
擊偏落下的劍柄。
天色驟暗,風譎云詭。
成千上萬的黑鴉從江天一線飛來,猶如鷹鶩襲原,遮天蔽日。
它們的尖喙兇猛,一下就能銜掉人的血肉。烏篷船上霎時間形勢又轉,響起此起彼伏的慘叫,猶似魑魅哀嚎,惡鬼慟哭。
直至慘叫徹底停止,群鴉散去,楚煥才發現有一艘船趁著剛才的混亂駛到了近前,與烏篷船兩船船舷相并,齊臂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