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位很正,現在還比較靠上。目前開了三指,但催產藥的藥效還在,破水應該是這一兩個時辰的事了。”
尹汐渺點點頭,湊到蔽月身邊,替他將散亂的頭發攏到耳后,輕聲道:“阿月,你聽到了嗎?破水就這一兩個時辰的事,你忍忍別用力。攢攢力氣,等破水了孩子就快出生了。”
“不...我不...”蔽月被褪下褻褲那一刻,羞恥和委屈終于使他強撐的情緒分崩離析,他閉著眼在枕上不住輾轉搖頭,哀哀自語:“我不生…你們都欺負我....都算計我...”
“阿月,我.....”
“嗯——又來了——”蔽月身體崩成一張淺弓,因不能視物而黯淡無神的眼睛徒勞半睜著,流瀉出無法解脫的痛苦煎熬。半晌才泄了力氣,粗喘著嗚咽,活脫脫像擱淺在岸上的魚。
白染青推測的不假,就這樣生熬了兩個時辰,在又一次胞宮來襲的急劇收縮時,蔽月半挺著身子,頎長的五指發狠的攥住床沿,骨節發青近乎痙攣,從喉嚨深處嗆出一聲低吟,終于下面噴出道淡黃色的熱流。
“破水了破水了!也開到八指,阿月,順著宮縮向下用力!很快就好了!”
隨著破水,腹中胎兒似乎也為自己的出生努力起來,勢必要將堅硬的頭骨摩擠進狹小的甬道。白潤渾圓的肚子被擠成水滴狀,撕裂般的墜痛連著五臟六腑,深刻又沉重的撞進蔽月腦海,他開始依靠著本能循著宮縮使力。
“不,不行…”屏了一口氣往下推,炸裂的疼痛頓時使他靈臺清醒過來。
不能生,不能生…孩子太小了,會活不成的…蔽月腦子里翻來覆去都是這些話,他甚至違背了本能,強行要將腿并攏起來。
“阿月!”尹汐渺察覺他的意圖驚呼一聲,趕緊阻止,“現在產程已經開始了,你這樣會害死孩子的!”蔽月緊闔眼瞼,咬著被角間續磕絆的溢出悶哼,卻執拗地不肯順著使力。
這般形勢下,尹汐渺竟莫名覺得眼熟....他想起五年前,也是在這里,蔽月的孩子胎死腹中,才八個月大。他也是這樣不配合,最后一碗一碗催產藥灌下去,又叫人強行推腹。只是那個時候是為了救他,這一次是為了救自己的孩子....尹汐渺疲憊的閉了閉眼復又張開,狠下心在蔽月耳邊說道:“你不配合用力,我只好叫人來推腹了。那種滋味,你還記不記得?”
果然,蔽月聞言渾身一震,驚恐的張開眼。
他怎麼會不記得?那種刻進骨髓里的痛苦該要怎麼忘卻?蔽月眼尾一瞬間紅了,像是浸著水的描紅瓷器,有種易脆的美感。他哆嗦著嗓子,尹汐渺離得近了,才聽見他極低微的話語,如蚊蚋振翅般,說著:“我生...我生....”
第四十八章 生子
蔽月終于開始配合著宮縮用力,緊咬下唇,咽下聲聲痛呼,后腰連帶著下身都向下沉。
他清晰感受到腹中那團軟肉正隨著推力緩緩沖破層層桎梏,自己堵脹的感覺也越來越明顯,只好仰著頭劇烈喘息,涔涔冷汗淌落,長發凌亂貼在頰側,令他幾乎睜不開眼。
“來,緩一緩,好樣的,再來一次。”
“嗯嗯嗯呃——”梨形大肚墜勢更盛,緊緊貼在支起的大腿根部。蔽月臉上浮現用力憋氣的異樣紅暈,滿屋只剩緊咬齒間的碰撞聲,偶爾泄出按捺不住的嘶啞呻吟。
“看到頭了!”又一次承腰挺力后,堵脹感達到頂峰。每一塊骨頭都像被碾過一樣酸澀難當,蔽月難以自持痙攣著,耳側卻聽見白染青的驚喜呼道。
就差一點,就差一點了....
“呃啊——!”
蔽月急喘幾口氣,榨出全身余力想一鼓作氣擠出胎兒,蔥白指尖都因用力劈出血珠來。孩子卻就是在穴口徘徊,任憑他再怎麼用力,也不肯移動半分了。蔽月體力消磨殆盡,不像一開始有力可用,只能隨著宮縮來臨時挺挺身,完全是下意識在分娩。
兩個時辰,就這樣僵持了兩個時辰。
他被滅頂疼痛撕扯著,猙獰利爪就蟄伏在深淵,只待他力竭就將他撕的粉身碎骨。漸漸地,周遭變得很安靜。血腥味散去,雨滴聲散去,旁人的呼喊也散去.....只有鋪天蓋地的疼,游走四肢百骸,連指縫都逃不過痙攣。
“再給他灌一副催產藥,直接推腹。”
凌宣的聲音陡然在耳側炸開。
緊接著影影綽綽的人圍過來,粗暴的按住他的雙手雙腳,強行給他揉宮推腹。
“不....不要..凌宣...求你...”
蔽月毫無征兆的厥過去,尹汐渺趕緊上前照看,便聽見他的破碎夢囈。
白染青瞧見尹汐渺突然怔愣的神情,低聲問:“這是在說什麼?”
“他又回到了五年前...”尹汐渺紅著眼說了句,不再做解釋,催促道:“這樣撅過去不好,趕緊去端碗參湯來。”
蔽月癱軟在他懷里輾轉反側胡言亂語,噩夢糾纏使人不得清醒,他啞著嗓子一會兒哀求著不要推腹,一會兒又叫著楚煥的名字。
神思消弭,眼角沁淚的模樣顯得凄慘兮兮。
尹汐渺喂給他的參湯,他極為抗拒,盡數嘔出,抱著發硬的肚子嗚咽,卻無論如何不肯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