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此事和蕭吟山毫無關系,我陸芫是不信的。還請諸位英豪,替我打開銀硝鐵窟樓,與蕭吟山對峙,為我陸家滿門討回公道!”
楚芫對著眾人當堂一拜。
陸家孤女,后背血證,這最后一招總算動搖人們心中的大山。
此時,楚煥瞳光鎖在承邪劍上,心里想的卻是:阿月,我們就要去銀硝鐵窟樓了,我們,要贏了。
看客們被楚芫這小姑娘的一番話惹得俠義心起,武林習武之人,多是烏合之眾,當即就叫囂著要去銀硝鐵窟樓找蕭吟山對峙。
面對眾人高漲的情緒,方玉崢急切喊道:“這里不是問劍大會嗎?到底還比不比了!”
大家這才回過神,似乎忘了原本的重頭戲。
“當然比。”
楚煥信守承諾,邀兩位決賽對手上臺。
玉色月牙劍托,瀲滟秋水,承邪劍橫斜其上。方玉崢與無名氏分立兩側,上演著自古武林最津津樂道的名劍爭奪。
楚煥看著無名氏的身形,目光如游魚穿梭落在尹汐渺的身上。尹汐渺察覺到,對他微微頷首。
不讓蔽月來問劍大會,是為了向他隱瞞蕭吟山是其生父的事情。但給楚煥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把重鑄的承邪劍私贈他人。
于是他和尹汐渺一起做了個幌子,在玄衣教找了這個“無名氏”參與,反正戴了面具誰也不知道誰。
雙方對擂,方玉崢在開始前,道:“大家爭奪名劍,都是為了在江湖上出名。你戴著個面具又不露身份,又是為什麼?”
以為無名氏還像以往不答話,面具下卻忽而冷笑:“為了拿回我的劍。”
這個聲音是?
不會...
瞬間蜷緊手指,楚煥死死盯著眼前這個人。
下一秒,面具取下,細長精致的雙眸掀起,露出其中剔透且空茫的光彩。
楚煥幾乎找不回自己的聲音:“......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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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叔父口中聽到“蕭吟山”這個名字,蔽月七竅玲瓏,盡數明白過來。
原來負了自己父親的男人,竟是蕭吟山。
難怪,叔父警告自己不要手刃他;也難怪,長遼蕭氏那一晚,楚芫開玩笑說,自己和蕭吟山長得像.......
原來一切都有跡可循。
蔽月忽覺得車廂里窒息得讓他喘不過氣來,翻過窗,扶著小巷墻壁漫無目的的游走。他的腦子很亂,不斷吐息試圖驅散腦中不該有的情緒,可情緒卻如釘如錐扎根在心上。
我的生父處心積慮要除掉我。
蔽月仰頭倚在青磚墻壁上,回想起記憶里尹滄瀾蒙塵的面容,不禁苦笑:“爹...你看男人的眼光,真不怎麼樣。”
“蔽月?”
連通小巷的屋頂,星野本是踩著瓦片游蕩,意外撞見了熟人。
蔽月沒心情和他說話,轉身欲走,星野突然喊道:“蔽月,你就不想奪回你的承邪劍嗎?”
于是,星野帶他偷梁換柱,代替了真正的無名氏,站在擂臺之上。
楚煥萬萬沒想到在這里出岔子,此時壓不住一番急色:“蔽月!快回去!你不能比這個武!”
不說他為了治眼睛自封內力,他剛剛生產一月余的身子,也不該站在擂臺上。
“我按規矩站到了這里,為什麼不能比這個武?”
“你!”楚煥不能說無名氏另有其人,一時被堵得啞口無言,豁出去無賴道:“你今日若是敢動武,后面治不好眼睛,我....我休了你!”
蔽月聽聞這話, 唇畔竟蕩出半抹莞然,“別忘了,你才是入贅那個......”
楚煥氣到眼前一黑,他知道,蔽月心意已決,無人再能阻止他了。
蔽月解開穴道,充盈磅礴的內力重新灌注身體,灼灼烏發以白色發帶纏在素潔的脖頸后,仿佛天地間的雪色皆落在他的肩頭。
多年以后,還有江湖說書人津津樂道這場比武,驚羨于蔽月的執劍之姿,以及這背后的軼事,還給取出章節名【休夫入贅兩相聞,承邪劍歸何處】。
睽睽之下,楚煥雙手將承邪劍捧至蔽月手中。
這柄經歷了污名,熔斷又重鑄的劍,在這一刻,嗡鳴不斷,宛如悲咽,迎接它等候已久的主人。
第五十二章 眉笙
杳杳寒蟬聲欲死,草木搖落露為霜。
房內窗門緊閉。銀屑炭不間斷燃燒著,房間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松枝香。楚煥輕步走過去,在獸爐上烤了烤手,等消了身上寒氣才緩緩坐到蔽月的床邊。
兩靨泛著酡紅,楚煥手探上額頭觸及溫度,仍是在低熱。
他幽幽嘆一句,真是太胡來了。
之前為了拔毒,蔽月服的藥與自身內力相沖,必須封鎖。問劍大會上他擅自將內力解開,比試回來就遭余毒反噬,疼得在楚煥懷里不住發抖,氣息紊亂。
好不容易用藥壓下昏睡過去,半夜又發起高熱。像打破了一直以來潛心維系的平衡,產后虛弱的身體反反復復燒了三天,纏綿的低熱總會在夜晚忽然飚高,斷不了根。
只有楚煥知道,蔽月這場病,或許還和心病有關。
因為他總會在蔽月午夜高熱神智昏沉時,聽見他破碎的囈語,聲聲哽咽的喊著爹……
他終究還是猜到了自己和蕭吟山的關系。
“阿月,快醒來吧,花花都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