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釗帶著分局警察和邵琪的母親坐上市局的車,去往醫院。
車上,他簡單問了邵琪母親幾個問題:“邵琪失蹤前,有沒有提過一家叫云芽的公司?”
“沒聽過,”女人搖頭說:“她只說要簽約,沒說要簽哪兒,我們都不懂這個,本來也沒想讓她簽,就沒多問。孟警官,我女兒還能醒過來嗎?”
“醫院組了一支專家隊伍,專門研究治療方案,會全力給她們提供救治的。”孟釗寬慰了一句,但這些女孩到底能不能醒過來,還是從此就像植物人一樣,只能躺在病床上維持基本的生命體征,這些誰也說不好,他便也沒多說。
幾個女孩都被安置在四樓東側盡頭的特護病房,孟釗推門走進病房,見許遇霖的父母和徐盈盈的母親已經到了,正坐在病床旁邊。
許遇霖的母親眼睛腫得厲害,此刻還在不住地流著淚,雖然躺在病床上的許遇霖已經完全動不了了,但她還是緊緊握著女兒的手,生怕女兒再次走丟似的。許遇霖的父親也在一旁抬手沉默地抹著眼淚,不住地嘆著氣。
坐在病房中間的女人看上去有些局促,孟釗不久前見過她,知道她是徐盈盈的母親。聽同事說,徐盈盈的父母在接到通知電話后,似乎并不情愿過來,但畢竟是法律意義上的母親,在警方的要求下最終還是同意過來看看。
邵琪的母親跟在孟釗身后走進病房,她先是在病房門口站了片刻,盯著病床上昏迷不醒的邵琪,像是不敢靠近自己的女兒。
幾分鐘后,她才緩緩地走向那張病床,她坐到病床邊的陪護椅上,用手撥開了邵琪的頭發,然后她很快收回了手,兩只手捂住了自己的下半張臉。
看得出來,她在竭力控制自己不那麼失態。
“確定是邵琪嗎?”按照規定,孟釗必須要確認這一句。
女人用力點頭:“是。”在出聲的一瞬間,她一直繃緊的情緒似乎露了一個口子,隨之痛苦傾瀉,嗚咽地哭出了聲,那哭聲像是從胸腔里生生扯出來的。
旁邊許遇霖的母親一聽這哭聲,也隨之出聲哭了起來。
那哭聲聽著讓人揪心,孟釗有些不忍再看這一幕,走出了病房。
路過的病人和家屬聽到這陣哭聲,伸長了脖子想要往里看,孟釗輕輕合上了門,把哭聲關到了門內,嘆了口氣。
然后他走到窗邊,胳膊肘屈起來,趴在窗臺上看向樓下。
趙云華死時淚流滿面的樣子還停留在他腦中,如今這哭聲怕是一時半會兒也忘不掉了。
這案子進行到現在,他已經見過了太多不同的母親。
徐盈盈的母親刻薄,林瑯的母親冷漠,趙桐的母親偏執,還有此刻屋里痛哭的許遇霖和邵琪的母親……
孟釗回憶著這些母親在他腦子留下的面容,然后隨之想起了十歲以前,有關孟婧的那些記憶和畫面。
如果孟婧現在還活著,她會是怎樣的母親?
孟釗不是沒被人愛過,孟婧當年很忙,但給他的愛卻很多,以至于距離她去世十九年,孟釗還是能回憶起自己人生前十年被愛過的感覺。
舅舅孟祥宇和舅媽宋寧對自己也足夠好,幾乎把他視為己出,但孟釗始終知道,這種感情終究跟血濃于水的父母親情不同。每每經歷這種時候,想到過世的孟婧,還是會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種悲涼感。
分局的劉警官這時也從病房里走了出來:“孟隊,受害人家屬暫時情緒不穩定,現在應該還不能配合調查,您看怎麼辦?
孟釗收起自己的思緒,直起身:“讓她留在這里吧,你把她的聯系方式給我,回頭需要她配合調查,我直接聯系她。”
“行。”分局警察應道。
留了聯系方式,孟釗讓他先回去,自己則去了二樓的特需病房區。
莫名其妙地,他現在很想見到陸時琛。
他走到陸時琛的病房前,剛要推門進去,門被從里面拉開了,里面走出一個年輕的姑娘。
孟釗見過這姑娘——陸時琛那個白日宣淫的對象,他們還一起去療養院看望過陸時琛的奶奶。
姑娘朝他明麗地一笑:“孟警官。”
孟釗腳步頓住,兩只手插在兜里,也對她禮節性地笑了一下。
“聽說最近都是您在這邊費心照顧,您做警察的,應該很忙吧?”對方從長相上看是混血,但普通話說得還挺利索,她從包里翻了便箋紙出來,撕了一張寫下號碼遞給孟釗,“這是我的聯系方式,需要我幫忙的話,您直接電話聯系我。”
孟釗沒接那張紙,朝屋里抬了抬下頜:“你直接跟他說不就好了?”
“我跟他說過了,跟您也說一聲。”
孟釗接過那張紙,上面寫了名字和聯系方式——“喬遇”。
“好。”孟釗簡短地應了一聲。
“那我就先走了。”對方朝他揮了揮手。
孟釗推開病房的門,電視上正播放財經新聞,陸時琛正用那只沒受傷的手在pad屏幕上劃動著翻看上面的內容。
桌上擺放著一束鮮花,花瓣上的水珠還未干,還有大包小包的補品,以及盛放在瓷碗里的,削了皮切成塊的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