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按滅指尖的煙,懶懶散散地問我究竟想要什麼。
我想了想,說我要錢。
要很多很多的錢,還有一個脫離我媽的干凈身份。
我媽有些詫異。
「你只要這些?」
我拼命點頭,生怕我媽反悔不給。
我媽嗤笑一聲,輕蔑地評價道:「你要的東西可真廉價。」
我想,好像是有點廉價。
我以一個非常低廉的價格,將滿心滿眼都是我的小狗賣了出去。
某個大雨傾盆的夜里,我一聲不吭地離開霍家。
離開的第二日,霍厭給我打了許多個電話。
99+的未接來電,數不清的未讀消息。
小狗像是瘋了一樣,一刻不停地尋找著我。
可我注定是個壞主人。
下火車的那天,我注銷了陪伴我八年的電話卡。
我拋棄了小狗的同時,也徹底告別了不堪回首的過去。
6
十年后,a 大。
我不再是胡同里表子生的野種陸年,我是 a 大教授陸年。
我有了全新的人生,全新的履歷,全新的一切。
不出意外的話,我會就這麼平平淡淡地過完一生。
可在某次慶功宴上,我再次看到了霍厭。
那個被我拋棄多年的小狗。
少年已經長大。
觥籌交錯的酒宴上,男人穿著漆黑西裝,一如初見時的模樣。
眉目清冷,淡漠疏離,不近人情。
他好像是我的小狗,又好像不是。
看出我的不安,一旁的好友以為我在害怕,于是耐著性子向我介紹霍厭的身份。
他說霍厭是霍家獨子,也是霍家新任掌權人。
年紀不大,手腕卻雷厲風行,整得霍家一眾董事心服口服。ӱƶ
我心里猛地一咯噔。
獨子?
看來我媽那只千年的狐貍最后還是在陰溝里翻了船。
沒能扳倒霍厭不說,還把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賠了進去。
我慫了。
我敢算計十年前單純無害的小少爺,可我不敢得罪如今大權在握的霍總。
宴會上,我心神不寧。
手里握著酒杯,卻怕得一口沒喝,生怕霍厭認出我就是那個拋棄他的渣男。
所幸直到宴會結束,霍厭也沒有回頭看我一眼。
我松了口氣。
想想也是,這幾年我變了太多。從外貌到身材,從發型到聲音。
霍厭認不出我實在正常。
說不定……他早就忘了我呢?
半小時后,慶功宴結束。
我懸在心尖的大石頭徹底落地,拎著包準備跑路。
偏偏臨走時,胸前一涼。
7
一個冒冒失失的服務生,將托盤上的點心全都潑到了我身上。
濃白的奶油與濕潤的糕體混做一團。
看著剛買的西裝徹底報廢,我心情實在算不上好。
可服務生是個小姑娘。
見少女紅著眼,不斷同我道歉,我終是心軟了。Ⴘƶ
擺了擺手,拒絕了服務生賠償的請求后,我轉身去了衛生間。
低頭清理衣服上的污漬時,鼻翼間傳來烏木沉香。
這香氣太過熟悉。
我一怔,本能地想要跑路。卻被擒住手骨,掐著腰按在了鏡面上。
鏡面斑駁,印出我腰間修長冷白的手。
男人貼在我耳畔,眸光病態偏執,啞聲低喃道:「哥,好久不見。」
我愣住了。
時隔十年,我再次見到霍厭。
但此刻,我早已沒了當年的游刃有余。
大腦一片空白,思緒飄到外太空時,腰間一癢。
霍厭掐著我的腰。
在我耳邊輕笑著問:「哥,你在發抖嗎?」
男人高大的身軀貼著我,帶來無形的壓迫感。
恍惚間,我想起了曾經。
昔日在霍家時,似乎也是這般。
清冷矜貴的小少爺粘人怕黑。一到夜里,便偷摸著爬上床,黏黏糊糊地求我抱。
可惜時過境遷,現在的霍厭早以不是當年的霍厭。
以霍厭的性格,若他知道當年的一切都是我蓄意謀劃……八成會找人干死我。
我默默與霍厭拉開距離,強裝淡定道:「霍先生,你認錯人了。」
「我是獨生子,沒有弟弟。」
霍厭眉梢微挑,似笑非笑道:「沒有嗎?」
我正欲點頭,霍厭又忽地俯身貼近。
削薄的唇貼著我的耳廓,聲音帶著微醺的啞意。
8
「沒弟弟的話,那陸先生有男朋友嗎?」
「如果有的話……」
「哥哥你介意多一個嗎?」
耳邊響起的聲音玩味戲謔,接近調情。
我耳尖爆紅,強撐著道:「霍先生,請自重。」
話落,耳畔響起輕笑。
霍厭像是聽到了什麼極為可笑的事般,戲謔地看著我。
「哥。」
燈光下,男人瀲滟繾綣的眸子望著我。
一字一頓輕聲道:「你當年勾引我的時候,可從沒想過自重。」
我動作一僵,像是被一盆涼水從頭潑到了腳,連脊髓都透著涼意。
「你在說什麼?」
但哪怕到了這種地步,我依然竭力維持著最后的體面。
一口咬定道:「我根本不認識你。」
「霍先生,你真的醉了,醉得都開始說胡話了。」
言畢,我略過霍厭。
準備去外面找服務生時,霍厭攔下了我。
「哥。」
霍厭拿出手機,放在我面前。
輕聲道:「你看這是什麼。」Ɣʐ
我本不想與霍厭多做糾纏,卻在看清屏幕時瞳孔一縮。
9
屏幕上顯示著的,是一個女人的照片。
女人臉色蒼白,發絲凌亂。
穿著精神病院的藍白條病號服,一臉癡呆地坐在椅子上。
女人已經瘦得脫相,可我還是一眼認出女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