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禹受傷之后,生活起居并不方便,若是住在家里的話,有司機、保姆、護工的照顧,斷然不會覺得辛苦。
可無論大家怎麼勸,都無法改變他的想法。
后來執意要獨居的小禹求到了父親跟前。沈疏不知道小禹究竟是如何勸說的,他只知道,
父親頂著全家人的壓力同意小禹搬出了老宅的后一天,就被母親趕出了主臥。
“送你的禮物。”沈疏從身后拿出來一個牛皮紙袋,遞給沈禹。
沈禹接過紙袋擱在腿上,接著掏出里面的東西,拿在手里看了半天。
這四四方方的形狀,看起來既像是繪本,又像是唱片。可沈禹知道沈疏是從來不看繪本的,那大概率就只能是唱片了。
“唱片?”
“拆開看看。”
沈禹將空了的牛皮袋子擱在輪椅旁,然后將外面的包裝紙撕開,里面東西的一角漏了出來。
沈禹一怔,幾乎就是一瞬間,他認出眼前這個熟悉的黑色角標的燙金logo,是一張他找了很久的絕版黑膠唱片。
這之前在D國療養的時候他就找了很久,后來在ebay上,他遇到了一張半瑕的,就在猶豫的收不收的時候,再次刷新網頁,就連那張半瑕的也被人買走了。
而現在在他手里的可是一張未拆過封的,全新的唱片。
“哥!”沈禹猛地抬頭,眼里盛滿了驚喜:“這是怎麼?怎麼收到的?”
“知道你喜歡,所以找了送你,正巧這次趕上你搬家,索性就當做禮物,只不過可惜這套有兩張,朋友只幫我收到一張。”
“九成新的話,只是一張也很難收的!!”沈禹把唱片小心地放在腿上,極為珍愛的摸了又摸,才劃著輪椅將它鄭重地放進了小唱片柜。
***
大哥的車停并不不遠,沈禹一出地庫的電梯就看到了,那是一輛普普通通的黑色沃爾沃。
沈禹之前就不知道從哪里聽說,這選車的眼光和人的性格是相關的。大哥沈疏的性子說好聽一點是沉穩嚴謹,說不好聽一點就是老古板,所以這車也是選擇了安全系數最高的沃爾沃。
沈疏來到車邊,大哥已經先他一步打開了車門正在等著他了,他一見自己的靠近,就擺好姿勢彎下腰想要抱他。
沈禹笑笑,拒絕了大哥的幫助,伸出手抓住車內把手,表示要自己上車。
沈疏沒再說什麼,他立在旁邊,等著沈禹將自己挪到了副駕位之后,才收起了輪椅,將它塞在了車的后備箱。
周末的淮市很堵車,高架上的車擠得一動都不動,滿滿當當地塞了老長,熱浪從瀝青的地面蒸騰而起,從遠處看,像是一條蜿蜒盤旋泛著銀光的蛇。
堵車的時間,沈疏瞥見副駕駛的沈禹正無意識地抓著自己的衣擺,表情狀態都極其的不自然,
他以為是沈禹冷,所以伸手把空調調小了一點。
“沒事的大哥,我不冷,只是有點,緊張。”
沈疏挑挑眉,略帶不解:“緊張?”
“我害怕媽媽又要對著我的腿流眼淚。你也知道,媽媽的眼淚一來,誰都招架不了。”
沈禹一改剛才收到唱片的高興,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只泄了氣的皮球,靠著椅背,有些喪氣。
“沒事,別緊張,你這次回去媽媽絕對不會哭。”
“嗯?為什麼?”
“聽我的就對了。”
沈疏慣性地扶了扶眼鏡,他伸手撐了一下方向盤,眼神目視著前方。
小禹的狀態比起搬家前好了不止一星半點,他既然都能察覺出來,爸媽肯定也能。
終于,前面的車開始一點點地動了,沈疏輕輕松開剎車,往前挪著。
這時,車載中控屏上面顯示有電話進來,沈疏沒有給電話備注的習慣,所以顯示是一串數字,只是這個尾號,兄弟二人卻熟悉的很。
沈疏接通,是沈霈的聲音。
“大哥,你和沈小禹到哪里了?”沈霈聲音含含糊糊,聽起來像是在吃著什麼東西說話一樣。
“堵在高架上了。”沈疏答。
“媽!!!聽見了嗎?你兩個寶貝兒子堵在高架上了!”
沈霈大呼小叫的聲音剛落下,很快就有另一個聲音:“又不是我問的,你別跟我說。”
沈禹和沈疏對視一眼,他撐著身子,靠近車載話筒方向,笑著喊了一聲媽媽。
緊跟著聽筒另一頭,細細碎碎的聲響傳來。
“咳,今天,巧姨‘恰好’做了糖醋小排,你們多久到到家?”
沈家只有一個人喜歡吃糖醋小排,今天這道菜為了誰,自然不言而喻。
沈禹看了一眼大哥,眼睛沾染上了笑意:“謝謝媽,也謝謝巧姨,只不過大約還需要一個多小時,前面像是出了事故,一直堵在這里不動。”
“嗯,那你們倆慢一些,安全第一。”
“好,知道啦。”
通訊切斷之后,他們的車子又往前挪了一點點,沈疏過頭對自家弟弟說:“看吧,我早就說媽不生你氣了。”
“嗯,謝謝哥。”
沈禹松開微微出汗了的拳頭,他知道在他不在家這段時間里,哥哥做了很多,不,應當說所有人都做了很多。
“別說傻話,也別多想,哥哥保護弟弟,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知道了嗎?”
“嗯。”沈禹點點頭,別過臉,他看向窗外,在沈疏看不見的地方把眼角的細碎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