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是李行義。
踏入房間,他便直入話題,“你找到相關的資料了嗎?確定……要接我這份委托嗎?”
楊清水蹙了蹙眉,他覺得自己的嗅覺靈敏得過分了,他聞到李行義身上出現另一種臭味,把原來的蒜臭味都掩蓋了。
這位仁兄平日干什麼去了?
楊清水倒茶,只見李行義臉上露出十分不悅的表情,“我以為你是會伸張正義的人。”
“我還不知道哪一方才是正義呢。”楊清水淡淡地說,“25年你都等得了,為什麼到現在一兩天才開始著急?”
好像被戳中痛處,李行義垂下臉,神情虛弱:“我只是……以為,以為自己等到希望。”
楊清水心生不忍。他不該苛責一個受害者迫切的心情,這些年李行義是怎麼過的,他作為局外人又怎麼能想象。
想著,他放緩語氣,跟李行義抱歉,然后說道:“我現在手中掌握的信息并不比警方多,需要更多資料收集。”
從亂成一團的箱子堆里翻出筆記本和筆,楊清水坐到靠近李行義的床邊,“不如你跟我說一說,周淇的親友關系。”
“……”李行義搓了搓滿是傷口的手,“她有一個妹妹,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現在住在哪里。我不清楚他的父母,就算知道他們是誰,說不定已經死了。”
“不一定吧,25年前即使是五六十歲的人,現在也不過七八十,說不定還健在。”
李行義不耐煩了,“你為什麼要從她的親友關系著手?那些人不可能是殺周淇的兇手。將人從天橋上扔下,這是幫派殺人的手法,你應該從當時的黑幫勢力著手調查,而不是那些不著邊際的普通人。
”
楊清水放下筆,看著他,說:“原來你早就有頭緒了。”
李行義別過臉,“我亂講的。”
“你還有事情瞞著我,對嗎?”
他蒼老發黃的臉頰微微顫抖,“我不知道。”
“你明知道兇手可能是誰,卻不肯坦白。”楊清水站起來,“到底你想幫周淇找出兇手,還是為了讓自己好過隨便找個偵探查查案子?你說得這麼想念她,卻連真相都吝于告訴別人!”
李行義欲言又止,他緊握著拳頭,“我不要你查案了。”說完,倉皇離開了公寓房間。
第36章
早上十點,探病允許時間剛到,楊清水便遛到市醫院門口,一身松垮大衣好像個巨大的深綠色垃圾袋,卷曲的頭發睡醒也來不及梳,整個人如同天橋底下撈起來的一樣。一整天睡不夠的他飄入電梯上樓,轉進普通病房。
林知律的床位在倒數第二行,他病號服袖子挽起,肌肉線條若隱若現,斜靠著枕頭,手撐著腦袋在看書。相比起楊清水,病床上的他精神得多。
看見人形垃圾袋移動過來,林知律表情有些僵硬,“你怎麼來了?”
“探病,還能怎麼樣?”楊清水說著,左手提著的奶茶跟巧克力,放到置物架上,“以你的性格,進了醫院不會告訴其他人,我也不來的話誰給你送溫暖?”
掃一眼他帶的東西,林知律:“……你帶這些探病?”
“鮮花太俗,湯我不會煮,吃點甜的心靈慰藉,人會分泌更多多巴胺。”楊清水伸出右手,一根香蕉從袖管探出頭,“喏,還有這個。”
“……”
一個大眾病房有十幾個床位,到了探病時間,人流絡繹不絕,熱鬧程度就跟集市一般。
比起其他各種閑聊寒暄,林知律這一床莫名透出一絲尷尬的氣氛,昨天剛過,他倆吵架的樣子還猶在眼前,林知律也想不明白為何情緒就莫名其妙爆發,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也不知道楊清水怎麼想。
想開口道歉,“其實你知道,昨天那些話不是針對你,我只是……”
“只是腦子抽了。”楊清水拆了紙包裝,把一塊巧克力扔嘴里,“我大人有大量,沒放心上。”
林知律神情有些復雜,他想爆錘這家伙腦殼,啥事對他而言好像都輕飄飄的,沒什麼值得掛心,看得人生氣,可另一方面,那些他不想碰觸的沉重的話題,楊清水都能輕松提起,隨意放下,讓他不由得愿意開口說得更多。
“雖然昨天是情緒失控,但我說的話,并不是一時沖動。”林知律看著楊清水說,他本來就是無法與人好好相處的人,失控似乎已經成為他的標簽,視線提醒別人遠離,總好過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接近自己的人。
“吃東西吧,話說那麼多,不累呀?”楊清水好像不在意他的話,自顧自說道,“聽說躁郁發作的人會吃黑巧克力平復心情,你要不要試一試?”
說著,巧克力丟過去,林知律接住。
“你怎麼想是你的事,我要怎麼做事我的事。”楊清水說,“無論朋友還是其他,我認定了一個人,除非他做了超過我底線的事,我是不會隨便放棄他的。”
“我根本不想講什麼雞湯大道理,惡心到自己。不過呢,”楊清水挑開病床被子,剛才林知律在看的書被蓋在下面,是一本心理學教材,“一個直面問題,積極學習天天向上的好警察,說什麼我都不會絕交。
”
林知律神色微動,看了看手邊平日里根本不會碰的零食,默默打開包裝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