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把人殺了,證據不毀滅,那就是后患。
“毀不了證據,就把人毀了。一個罪人,他的話還有人要聽嗎?”高陽笑了笑,臉上肌肉拉扯顯得更兇橫,“當得英雄,也得嘗得身敗名裂的滋味。”
高侖說:“之前查過楊清水的底細,這人背景資料一片空白,從他身上做文章不容易。”
高陽對這個異母弟弟的辦事能力顯然不滿意,他皺起眉。又聽見譚固朗說:“他跟那條子不是走得挺近的?從他身上著手,栽贓也好生造也罷,又不是金身菩薩,沒有無縫可鉆的道理。”
“這事由你來辦。”高陽三言兩語吩咐手下,這才稍微松下心來,往椅背上輕輕一靠,“我在高橋生活幾十年,有個道理比姓楊的明白,這里的人沒他們以 為的嫉惡如仇,今天是英雄,他們樂得追捧他,當他變成一只臭蟲,他們恨不得摁死他,楊清水以為他們站在正義那邊?錯了,他們站在熱鬧的的一 邊。不明白這個道理,就想跟我玩輿論戰,嫩了點。”
這時,書房外傳來腳步聲,有人閃縮,像是拙劣的掩藏行徑。
高陽微微一笑,走過去猛地打開門,藏在門邊的兩個小孩被嚇了一跳,尖銳的童聲又笑又叫,抱成一團。高陽臨出門前目光看向門內,眾人會意噤聲結束,仿佛剛 才只是幾個人閑話家常。他舒展笑容,一把將兩個小孩抱起,“居然敢偷聽,我要把你們抓起來,一口一口吃掉。”
兩個五六歲的小男孩摟著他,有恃無恐:“不要!”
“好吧,除非告訴我剛才聽到了什麼,我就放過你們。”高陽抱著兩個孩子到客廳沙發區玩耍,語氣就是一個溫和的慈父,全然脫去黑幫頭子的痕跡。
有句話譚固朗說對了,他是正當商人,花了這麼多年經營得來的美滿生活,他輸不起,也不愿往回走,無論做什麼,他都要保住現在擁有的一切。
楊清水貼在墻根上,飛快轉頭往外看了一眼:路面一片平靜,只有兩個搬運工人往店鋪內卸貨,再沒有其他人。
好一頓操作才甩掉追訪的記者,恢復自由身,他長吁一口氣,又恢復吊兒郎當的模樣,走出小路,往大街方向行。
大街頗熱鬧,路轉角是一所中學,這會兒差不多中午,路兩旁支起攤檔,都是麻辣燙、煎餅果子、飯團之類的小吃,等著放學時間學生光顧生意。拉鏈拉到頂點,楊清水半張臉藏在衣領里,轉悠半晌,在一攤雞蛋仔檔口前站定:“老板,來一份。”
“好嘞!”這個時候生意冷清,攤主便跟客人搭起話,“小哥,天氣挺熱的啊,還穿外套啊?”
楊清水:“以防萬一,說不定降溫呢。”
攤主尷尬地笑了笑,四五月份,還能倒春寒不成,降個啥子溫啊?等了一會兒,雞蛋仔出爐,熱烘烘地放進紙袋里,一陣奶香撲鼻而來,楊清水撕了點扔進嘴里,吃了起來。
這個愛吃甜食的年輕男子雖行為古怪,模樣倒是挺周正的,攤主端詳他露出的半張臉,感覺有點似曾相識,“您是不是……”
還沒問完,楊清水身后便傳來同樣的疑問:“你是楊偵探吧?”
“要簽名還是合照?”他隨口答應,一轉身,視線驟然黑了。
毫無征兆地,一個麻袋將楊清水從頭套到腳,腦袋、膝蓋、后腰挨了幾下猛踹肘擊,疼得他一時眼冒金星。
沒來得及反抗,雙腳懸空,他整個人被橫扛起來,頭和腳分別被人架著,如同一頭待宰生豬游街過巷,然后塞進汽車后座。
汽車引擎發動,隨即駛離現場。
片刻沉寂,車廂前座傳來挖苦的挑釁:“大偵探這麼聰明的腦子,怎麼沒想到出門小心點?”
“……”
壞人總是這麼直白淳樸,不等楊清水質問,抓他的人便自報家門,“把青龍幫所有的資料交出來,放你一條狗命,不然……”那人壓低聲音,“今天就是你的死忌。”
青龍幫……名字起得真潦草,楊清水記得這是個三流社團,劇情里充當炮灰,沒想到是最早劫他的組織。
隔著麻袋,他問:“你老大在哪兒。”
坐在前座的的人粗聲粗氣:“我就是頭兒,有什麼跟我說?”
“別鬧了,聽聽你這口吻語氣,就一跑龍套的。既然跟我談條件,也找個能拿主意的吧?”楊清水被兩個人左右挾著,車廂擁擠,看來是沒路逃脫了。
這時傳來一陣電臺調頻的噪聲,隨即是男子的回應:“人在砧板上,你有什麼條件跟我談?”
楊清水:“你是誰?”
問完,后腰便挨了一記,旁邊人惡狠狠:“在豹哥面前放尊重點!”
忍痛,楊清水帶著嘲弄說:“青龍堂豹哥,你們幫派前身是野生動物園?該不會別的堂口還有虎哥、蛇哥吧……”
還真被他說中。吃了沒文化的虧,這個青龍幫各個大哥綽號全是龍虎豹蛇鱷,既威猛又濫俗,本來還沒什麼,被他這麼一說,這些綽號就顯得尷尬了。整個空間靜了一靜,隨即巴掌往楊清水后腦勺處招呼,“給我閉嘴。”
楊清水干笑兩聲,說:“別太嚴肅,一認真這事就不好玩了。
豹哥,咱們是談還是不談呢,要是讓我閉嘴,你的幫派可就失去上位的唯一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