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坐下來吃點飯吧!”蘇白招呼道,早知道會有客人來他就買點肉了。
“不用了,”趙青云禮貌拒絕,“你小叔呢?他說過要請我吃烤鴨的。”
蘇白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但是眼睛卻慢慢紅了起來。
“凌峰他,是出了什麼事嗎?”
問這話時趙青云唇瓣有些抑制不住地發顫。
“小叔他,半個月前,走了。”蘇白艱難地開口。
“走了?”趙青云嘴角笑意慢慢消失,“去哪兒了?”
蘇白知道他聽懂了。
不然的話,他的眼睛不會突然變得猩紅可怖。
蘇白直接取下窗戶臺上的鑰匙,“你跟我來。”
他把趙青云帶到了隔壁小叔的房子,一直帶他到了小叔的遺像前。
高大的男人雙膝一彎,直接跪在遺像前痛苦嗚咽起來。
哭聲慘厲,像是失去伴侶的野獸一般。
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蘇白從來沒見過一個大男人會哭的這麼傷心,他默默流了會淚,到底也沒有上前勸說。
因為他覺得自己心里的猜測已經成形了。
就讓他盡情的為小叔哭最后一場吧!
現在他終于也明白了為什麼小叔讓自己給趙青云寄信,并且還是一年寄一封,他明明是按照小叔說的做的,這個男人為什麼會察覺到不正常的呢!
第二天他知道了這個答案。
男人嗓音嘶啞,紅腫的雙眼遍布血絲,“收到信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凌峰可能出事了。”
“為什麼?”蘇白疑惑道,他明明是按照小叔寫好的信原封不動地寄過去的,除了郵票是他貼上…
“郵票!”趙青云嘴角勾起蒼涼的笑意,“每次凌峰貼郵票的時候從不肯好好貼正,左邊總是習慣性往下偏移30度。
”
蘇白沒想到是因為這個,他貼郵票確實是比較喜歡貼的方方正正的。
但是話說回來,又有誰會把一封信觀察的那樣仔細,連郵票傾斜的角度都能知道。
除非,那封信被他一寸寸撫摸過,沓進了心里。
或許就算他把郵票貼對了,趙青云依舊能夠察覺到哪里會有所不同。
這不禁更讓他好奇,“你跟我小叔…”
“重新介紹一下,”趙青云十分認真的把自己的帽子正了正,“我是蘇凌峰的愛人,趙青云。”
他們年少相愛,但是因為現實因素蘇凌峰回了京市,他們一別經年,再見時已經天人永隔。
蘇白震驚地張大了嘴巴。
不是因為愛人這個詞,從小叔鄭重托付他那摞信開始,他在心底對兩人的關系已經有所猜測。
他震驚是因為趙青云的態度,他大大方方地介紹自己,蘇凌峰的愛人。
好像在說,我們雖然都是男人,但我們也可以是愛人!
愛情無關性別。
惋惜,是的,蘇白替他們感到惋惜,如果在他們有限的生命中珍惜彼此的話,至少每一天都不會后悔。
現在想來小叔那句‘我這種人還是不結婚的好’便是另外一種意義的逃避了。
他心里感慨萬千,“小叔臨終前,一直在呼喚你的名字……”
“怪我,”趙青云鼻音有些重,“我應該早點來的。”
他不是不知道凌峰是個膽小鬼,可是如今膽小鬼說離開就離開,就這樣把他丟下了。
趙青云臨行前,蘇白把自己小叔貼身戴了許多年的那條項鏈送給了趙青云,“小叔應該會希望你來保存的。”
另外買了一份北京烤鴨,小叔答應過的,他來替小叔踐諾。
“謝謝。”趙青云也沒有推辭,接過項鏈珍視地放在唇邊輕吻后直接戴在了自己脖頸上。
還有剩余的那些信,蘇白也一并交給了趙青云。
“這是兵團里面的聯系方式,以及我家里的地址,以后家里有什麼事都可以告訴我。”趙青云塞給蘇白一張紙條。
蘇白把紙條收好,然后一路把他送到了火車站。
雖然不過一面之緣,但分別的時候他還是在站臺上站了許久。
趙青云給他的感覺就好像是家人一樣,跟小叔一樣的家人。
看著他的背影遠去,蘇白總覺得他的背沒有來時直,小叔去世的消息一定給了他很大的打擊。
分別總是讓人神傷。
從前總是別人站在站臺上送別他,今天他才知道,原來送別是一件這麼難過的事情。
蘇白回去以后發現自己口袋里多了一個厚厚的信封。
打開后里面放了整整齊齊地一沓錢,足足有一千塊。
另一張紙條。
凌峰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以后把我當你小叔就好。
這個男人,竟然要代替小叔照顧他們?
蘇白想,他真傻,跟沈君翼有一拼。
沈君翼,
是的,他最近頻繁地會想起這個人。
吃飯的時候,
“小少爺想吃什麼?”
睡覺的時候。
“小少爺我來教你,男人讓自己舒服的方式。”
走路的時候,
“小少爺走這麼慢,是屬烏龜的嗎?”
夜間也是,這個家伙好像化為了夢魘纏著他,時而熱情。
像條蛇一樣纏繞著他,騰空、飛躍,在山頂,在草垛,在小溪。
時而冷酷。
“我最討厭別人騙我!蘇白!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夢里和這個人在一起越開心,醒來的時候就會越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