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帝王看著天上一彎新月,輕聲問道:“你能不能,也喚我的名字?”
沈之憂沉默片刻,像是哄著說道:“陛下,這于理不合。”
少年轉眼,看向一旁的人。
“愛卿,你就叫一下吧,過了今夜,便是我的生辰,我已經好久沒聽到有人喚我名字了。”
“好不好嘛。”
“就當是,給我過生日了?”
沈之憂有些沒法,卻還是沒有喚出那兩個字。
蕭功見人不妥協,撇了撇嘴,退而求其次。
“那,你喚我一聲師兄,這樣總行了吧。”
你總是喚大將軍師兄,卻對我如此冷漠。
實在氣不過啊……
雖然不明所以,但首輔還是猶豫了一下,喚了他一聲師兄。
清潤好聽的聲音緩緩流進耳中,暖的讓人心安。
自那時起,蕭功像是尋到了新大陸一般,一得空就喜歡讓沈之憂叫他師兄,還醋味滿滿的說,只能叫他一人師兄。
過了多年,少時的玩笑,也只有一人記在了心頭。
16
御書房內,亂糟糟的,名畫卷軸無一幸免。
蕭功幾乎砸了滿屋子,現在,作亂人正坐在唯一完好的椅子上懷疑人生。
“翠竹,你說…是朕錯了嗎?”
尚義女官難為:“這……”
“他不喜歡朕,心里住著別人。”委屈巴巴的。
“皇上,首輔大人一向重情義,一生只認定一人,除了您,又怎會在意他人。”
皇帝冷哼一聲,“可是他在夢中念著師兄二字。”
翠竹沉默著。
她記得,早年前,皇帝老喜歡讓首輔叫他師兄……不是嗎?
嘶,這怎麼說?
皇帝一臉悲傷,女官猶豫了一下,還是出口提醒。
“皇上,您忘了?前些年,首輔不是一直叫您師兄來著?”
前些年……
前些年……
難不成……!
蕭功滿臉震驚,只聽那女官繼續說,“下官…還瞞了您一件事…”
“快說,赦你無罪。”
“謝陛下,”翠竹躊躇著,畢竟是伺候了十來年的人,還是如實說出了口:“其實兩個月之前,養心殿醉酒那次,是首輔照看了您一夜……”
倏若晴天霹靂,原來那夜的纏綿訴請都不是夢境。
心潮霎時波瀾翻騰,滿滿的意外之喜,更有猜不透,看不明的憂心和苦惱,最多的亦是……后悔至極。
此時的皇帝心情五味雜陳,心中登時迷茫起來。xļ
自己曾說過那麼多混賬話,想必早已傷透了他的心。
17
那日,首輔讓人備攆,回了府。
自那日起,便一直待在府中,不肯出門。
皇帝心疼死了,多次親身光臨,就想看看他,可惜次次都吃閉門羹。
皇家每年都要去山上的寺廟燒香。
時隔一月,二人終于再次相見。
蕭功看著變得消瘦的沈之憂,心一抽一抽地疼,想上去慰問,可是換來的只有一個疏遠的笑。
“陛下。”
蕭功嘴巴微張,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到頭來只能干笑兩聲。
“愛卿…近日歇得…可好?”
沈之憂面上冷漠,扯了個敷衍的笑,“謝陛下關心,好多了。”完后就沒再搭理過他。
皇帝訕笑,默默跟著首輔,沒有說話討人煩。
為了展現誠意,眾人都要拾級而上,一步一個腳印走上去才行。
登了頂,已經天黑,眾官準備休息沐浴,第二日以最好的狀態去燒香,才算的上尊敬。
其實,此次前來不止是要上香,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事要做。
18
是夜,蕭功坐在昏暗的屋內,看著桌上擺著的證據,嘆了口,有些放松的意思。
就在不久前,暗衛終于搜集全了朝中一位異姓王想要造反的全部證據。
養私兵,貪污……隨便一項就能掉腦袋。
眼下,就差最后一擊了。
坐在案幾前的人露出一個陰森森的笑。
不是玩心眼嗎,玩死你!
蕭功只身來到了寺廟的斜后方,那是處懸崖,看月亮的最佳寶地。
來之前,他都算計好了。
今夜,他約大將軍去那兒賞月,結果“不小心”被那異姓王提前得知。
這麼好的機會,那鱉孫豈能放棄?
所以有八成的幾率會在那里下埋伏。
介時,他會順勢中招,掉下懸崖。
距懸崖面不遠處有個暗洞,到時候躲進去就行。
待天亮,大將軍自然會帶人過來救援,該抓的該殺的也差不多都搞定了。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蕭功怕那些埋伏的人看不見他,還特意穿了身明黃色的龍袍,顯眼。
他沒怎麼掐時間,提前了半炷香的時間趕到懸崖邊上。
剛到地方,抬頭一望,月亮看著果然好看了些,再四周看去,發現約定那處竟已站好了人。
他怎麼也來得這麼早?
蕭功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慢步走了過去,結果沒走幾步,心下大驚。
原因無他,就因為站在那處的人不是將軍,而是白衣飄飄的首輔!
怪不得,平日里除了黑就是暗色的將軍,怎麼可能破天荒穿白色的衣物。
皇帝心中只叫不好,怎麼就趕上這會兒了呢!
他現在的位置隱蔽,誰也看不著他,但沈之憂就不一樣了,眼看就要到了原定的時間,周圍草叢開始發出接連不斷的不安分的聲響,蕭功心里罵著,只能破罐子破摔,干脆把身上的龍袍脫下,露出一身雪白的里衣。
逃也逃不過了,先跳下去再說!
蕭功咬著牙,正準備該如何撲過去才好讓美人少受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