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by春日負暄
1、
“然后身寸在你臉上。”
楚喬劃開手機之后,這條短信就赫然出現在眼前。他用稱得上淡定的節奏,扶了扶眼鏡,面無表情地按下刪除,將手機扔回到包里。
這已經是他收到的第三條性騷擾短信。
楚喬在三個月前搭上離開家鄉的火車,來到A大。
他高考沒考好,志愿全部填的都是外地的學校,他爸拿著錄取通知書歇斯底里地扔他臉上,讓他滾。他不緊不慢地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帶上她媽離婚的時候留給他的銀行卡,提早出發到A大,住在大學城附近的小旅館,找了個畫畫的兼職,當畫室的助教,等開學報道。
一切都很順利,他自己完成了報道入學,參加軍訓。
雖然原生家庭不怎麼幸福美滿,但楚喬總的來說還算是個心智正常的青少年,只是懶于交際,怕麻煩,比起和人聊天,還不如找個地方寫生。
開學后,當有一次上課老師要求分小組完成作業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叫不出三個以上班里面同學的名字,才痛定思痛決定交幾個朋友。
然而,因為人員調劑,他住的宿舍除了他之外只有兩個人,空一個床位。那兩個人都是大二的師兄,課表作息都不一樣,沒法和別人打成一片,而自己班上的人,也早已有了固定的圈子,融不進去他這個一天到晚冷漠臉的同學。
所以他決定加個社團,A大雖然不是什麼頂尖的大學,但學生組織搞得挺好的,大家都不務正業。
他唯一的特長愛好就是畫畫,但是他卻加入了話劇社,主要是因為傅詩語。
傅詩雨就是楚喬能叫出名字的三個同學中的一個。軍訓的時候,他有一次頂不住太陽差點暈了,是站在旁邊的傅詩語扶了他一把,手軟軟暖暖的,讓楚喬想起了他早已重組新家庭的媽,心臟砰砰直跳。
他當時矯情地想,啊,說不定這就是愛情,連刺眼的陽光都變得溫柔。
于是楚喬緊隨傅詩語的腳步,加入了話劇社,做美工,幫忙畫海報。
他第一次收到性騷擾短信,就是在上周五去參加話劇社活動之后。
那天他收到話劇社的師姐的短信,說新的小劇場在下周開演,今晚恢復排練,讓幾個美工都去看看,提前構思新海報。
楚喬知道,傅詩語雖然是新人,但卻因為有話劇經驗,頂替了一個臨時有事的師姐,演一個角色,于是悶騷地換上白襯衫,打算白衣翩翩,完美出場。他在空無一人的宿舍,對著鏡子,撥弄自己的頭發,企圖將劉海都梳上去,但是他長得就是清俊那一掛的,雖然好看,但沒有狂霸酷帥拽的氣場駕馭大背頭。
折騰了半天,眼看趕不上了,只能自暴自棄地把頭發梳回原樣,帶上眼鏡,面癱著一張臉出門。
他氣喘吁吁地跑到排練室,臉上是運動過后的潮紅,藏在眼鏡后面的雙眼濕漉漉的。
楚喬來晚了,排練已經開始了,包括傅詩語的幾個演員在坐排讀本,擔當導演的師姐全神貫注地盯著他們,因為戲劇風格的原因,氣氛非常緊繃,楚喬不由得輕輕地關上打開的門。
門邊蹲著一個人。
看上去個子很高,但蹲著卻不顯局促,穿著一件寬松的T恤,一頭卷發,嘴里咬著一根鉛筆,一抖一抖的,抬頭正好和楚喬的視線對上。
遇到陌生人,楚喬有點局促,一時間不知道是該打招呼還是不打,那個人的目光從腳到頭,又從頭到腳掃了一遍,眼睛瞇起來,將嘴里的鉛筆像煙一樣夾在手里,擺了擺手,沒有出聲,只做嘴型。
嗨。
2、
楚喬一時間有點手足無措,最后只能高冷地點了點頭,似乎有些不禮貌。
那個人卻不在意,薄薄的唇翹起來,笑了笑,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是那種從上到下,又從下到上的看法,那種從臉蛋,脖子,胸膛,腰,腿,腳尖,一寸一寸往下掃的流氓看法,但深邃的眼睛在專注的時候卻顯得尤為深情。
面對這個人的目光,楚喬有些生氣。
什麼嘛,gay里gay氣的。
但是楚喬是不擅長把感情攤在臉上的,他只是皺了皺眉,默默的走到排練室的另外一頭去。
他們排練起來是要幾個小時的,所以楚喬只看了一會兒,導演師姐就示意他先回。
楚喬卻看得有些入神了。
這是一個來自前蘇聯的劇本,叫做《青春禁忌游戲》,講一女三男四個學生,以慶生為名造訪老師的家,但其實是想要得到老師的保險柜鑰匙,替換里面的考試試卷。學生精心策劃一個殘酷的“游戲”,要挾老師交出鑰匙,最后以老師的理想主義破滅,自殺作結。
很精彩,也很沉重。
楚喬原本想多看一會兒的,但是蹲在對面的那個人還是在不停地看他,毫不掩飾的目光。于是楚喬只好向師姐打個招呼,準備先走。
他走到門邊的時候,那個人站了起來,果不其然是個高個子,比176的楚喬還要高出整整一個頭,楚喬的視線正好對準他的衣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