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哇什麼好處啊,話怎麼能只說一半?”
眾人抓耳撓腮,就喻呈如坐針氈,生怕潭淅勉跟人說,這個好處是一個吻。
好在等車開動話題自動換掉,他等沒人注意,往人身邊挪了一點,被體溫蒸出來的沐浴露香氣好好聞,他小聲問潭淅勉:“怎麼這麼晚?”
“昨晚打架呢。”
“啊?”
潭淅勉把襯衣袖子掀起來給他看,胳膊上好大的包,連排:“跟蚊子。”
“開燈就找不到,一關燈就來了,趕都趕不走,特執著。”
喻呈覺得有點好笑。這麼大個的潭淅勉,也會對蚊子束手無措,可見夠執著,總是讓人沒辦法的。要是自己也這麼執著,每天繞著潭淅勉飛,嗡嗡嗡,他大約也拿他沒辦法。
“可以找店家要驅蚊水。”喻呈說,“那你起晚了來不及,早上還洗澡了?吃早飯了嗎?”
沒等人答,又急慌慌地用更小的聲音說:“我這有包餅干。”
從包里掏出來之后才發現已經被壓得有點碎了,手心開始不自覺冒汗,喻呈覺得,自己在潭淅勉面前好像總是很蹩腳。
潭淅勉其實不怎麼吃早飯,沒伸手接,只是配合地低下頭跟他交頭接耳:“你干嘛這麼小聲,搞得我們像辦公室戀情。”
喻呈立刻變大聲。“不要算了。”
結果手上一空,餅干被拿走了。
車左晃右晃,一直晃進老城區,和鋪前離得不遠,等到了車進不去的巷道,所有人都下車。每個人手上都沒少提東西,但這里意外得不太曬,每家每戶晾在小陽臺上的床單被套將太陽遮去大半,隨風揚起,放眼望去,滿目繽紛。
走完一條街,還是沒看到目的地,又分出左右兩條巷道,程玨問:“然后怎麼走?”
道具組的小陳著急忙慌跑到前面帶路:“這里有點不好走,前面右拐,再左拐。”
負重前行的眾人一聽都覺得累,難免抱怨。“快了快了。”小陳忙不迭說道。
右轉,再左轉,果然到了。
一片六層的回字樓,白色的墻,灰色的頂,墻外的水管常年滴水,導致墻角布滿青色的苔。最特別的是樓道是開放式的,每一層樓梯從外面都能看到,有人提著紅色的塑料袋上樓,魚在里面扇尾巴,有人在走廊里曬鞋,先磕兩下,再搭在墻角上,還有人曬粉色的床單,打補丁的夾克,發霉的籮,滴水的拖布。
“之前看照片就覺得這樓好適合拍大景。”程玨激動起來,一邊大步后退,一邊用手比劃:“從這里架機位,你看……”
她好像在和馮千煜說,又好像是對自己說。
“高機位也行……”
喻呈開始走神,他覺得好奇怪,這幢樓簡直就像仙林佳苑5號樓的一個剖面,還不是現在的,是七年前的,現在住戶搬走得差不多,只有七年前才這樣熱鬧,床單像招展的旗幟,還有洗衣粉味道的校服,被光曬得剔透,然后透過那帷幕一般的白色,悄悄去看樓下抱著球停單車的少年。
“萬不得已無人機拍也可以……袁頌從那里上樓,姜潮下樓……就那里……”
那時候他也差不多是這樣,自己住四樓,潭淅勉住三樓,有時候下到三樓轉角恰好看到潭淅勉趿拉著鞋從家里出來,嘴里叼半片面包,揚一揚下頜,算作打招呼。潭淅勉的媽媽常苒站在門框里,看到喻呈露出好大的笑,對潭淅勉半絮叨半叮囑,放學不會做的作業記得問問喻呈,別白著卷子回家。
潭淅勉一邊不耐煩地應“知道了”,一邊緊幾步追去喻呈身邊。
“聽到沒?”
“嗯。”
“要你輔導我作業。”潭淅勉先喻呈一步,狗腿一般主動為他推開單元門。
喻呈透過眼鏡瞥了潭淅勉一眼。
“你看,你也不想管我,我也不想聽,晚上假如我媽問,你就說,我問了你,但你沒空。”
“我有空。”喻呈把單車的撐子踢上去,跨到車座上,“幾點?”
“……”潭淅勉無語,從后面一把抓住他的書包,“我下課要打球,你就幫我瞞一下……”
“你還在乎你媽怎麼說?”
“我不在乎她說什麼,但是被念叨半小時,還是挺煩的。”
“那不就行了。等你打完球,六點。給你講完題我再走。”
這人顯然是故意的。
“六點我都要餓死了,怎麼樣你才幫我啊?”潭淅勉把嘴里的面包咽完,“替你要隔壁校花的電話?”
喻呈正色:“誰要那個。”
“那你要什麼?那個什麼錄像帶?”
喻呈大概知道他們把帶顏色的那種叫“那個錄像帶”,他臉往下一垮立刻推著車要走。
“唉唉唉,那逃課,逃課要不要?你天天學習都要學傻掉了,我帶你出去玩。”
喻呈用一種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看著他。
潭淅勉見他生氣反而更樂了:“我想去打耳釘,你去不去?”
喻呈瞪著眼,臉上又換成“我又不傻”的那種表情。
“我爸看到得把我腿打斷。”
“噢喻老頭啊,那你可以打舌釘嘛,在嘴里就看不出來了啊。”潭淅勉伸出舌頭示意,再藏回去的時候,嘴唇被沾濕了,很潤,泛起鮮亮的紅。
喻呈突然發現,因為潭淅勉的面孔實在好看,每個五官都出挑,反倒讓他長期忽略了潭淅勉有一張唇形不錯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