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東西沒多重,分量輕飄飄的,紅色塑料袋里裝的又是最便宜的,錢拿來租了房,吃什麼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陳玉玲。
上到三層,突然看到通向四樓的臺階上,坐著一個穿白色衛衣的男孩,端著手機在那里打游戲。
袁頌的目光定在男孩的面孔上,他認出來這是陳玉玲家的小孩,他不知道名字。
男孩亦察覺到這種意味不明的目光,他抬起頭,一開始視線的一頭還粘在屏幕上,可等看清了袁頌,覺得面生,又好像是哪里見過,打游戲的手也停了,就這麼看著他。
袁頌沒有避開這種好奇的審視,他們就這樣對視著。
一個坦蕩地別有用心,一個小心地懵懵懂懂。
袁頌的腳尖動了一下,像是要改方向,就在男孩以為袁頌要走過來的時候,他轉過身,徑直走進306,然后關上了門。
最后出的第二張片,是暮色四合,姜潮一個人坐在臺階上,望向306破敗生銹的緊閉的鐵門。
原來從一開始就預示著,袁頌是那個先走出去的人。
喻呈看著這張照片想。好像潭淅勉總有一種魔力,能讓普通的相遇與分別,變成一個人的等待,哪怕他不在畫面里,哪怕他消失這七年。
第22章 “來找你睡覺”
第一天的拍攝沒有安排得太滿,收工早,大家就一起到外面吃晚飯,八九點又喝酒做劇情圍讀,快結束的時候天忽然一下黑透,下起瓢潑大雨,將窗戶玻璃敲出嗡鳴。秦薇到屋檐底下看了一會,回來半邊肩膀都濕了:“能見度太差,車動不了,晚點出發回旅店吧,這里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
于是兩桌人被一場大雨耽擱在酒館里百無聊賴,三三兩兩地聊天,也有人在打牌,喻呈話不多,躲到角落去看書。屋外雨水聲轟鳴,氣壓跌宕,海邊的雨天好像和內陸又不同,帶著咸澀的氣息,宛如海水的噴張,在這樣的氣勢下,人聲變得渺小,反而呈現出難得的靜謐。
店主往每桌多送了一瓶冰米酒,然后將音樂聲調大,音箱傳出舒緩的歌聲:
——假如說鋼鐵磨成針,只要愿意等。只要肯愛得深,是不是就有這可能。
——有可能打動這鐵石心腸的人。
怎麼又是《同花順》,喻呈想,之前在KTV好像聽過這段。又抬眼去看不遠處那個真正“鐵石心腸”的人——潭淅勉在和林瀚森說話,光線晦暗的背景里,人群中,他最醒目。腿很長,搭在膝蓋上的手也好看。
喻呈又覺得手癢,想給他拍照,想知道他在取景器里有多獨一份,但這次怕再把人驚動了,沒掏相機,悄悄抬手,用兩只手的食指拇指比出一個框,把人給框住了。
也不知道林瀚森說了什麼有意思的話,潭淅勉笑得仰出“鏡頭”,他調整手臂的角度跟著追過去,這時候潭淅勉發現了他,這次沒躲,笑意擴大,朝他比了個剪刀手。
然后他看到喻呈笑了。
要逗這人開心真的很簡單。隨便說一句他就要笑,做一點動作也是,都不需要全身心付出,就分出一點神給他就夠。又發現這人頭發長得真快,像熱帶植物,才來兩星期,比剛到文昌時長了不少,夠長的綁在后面,碎的還散在前面,簇擁著這笑容。
過了一會,林瀚森走開加入旁邊的牌局,潭淅勉也跟著站起來,可沒去湊熱鬧,徑直走到喻呈身邊。
“這次又在讀什麼?”
喻呈給他看封面:“王爾德的作品,從那邊書柜上隨手拿的。”
“嗯,他寫了什麼?”
很寬泛的問題,但凡稍微敏感點大概就知道對方并不是真心想知道。
但喻呈開始介紹王爾德,緊接著是英國唯美主義和維多利亞時代,講了一會發現潭淅勉垂著眼,坐得很不安穩,好像長椅太矮,墻上那塊恰好凸出來不好靠住。
“坐得不舒服?”
“困。”潭淅勉說,他注視他幾秒,“你坐過來點。”
“干嘛?”
“離得太遠了,我聽不清。”
然后喻呈就挪過去一些,潭淅勉突然傾身,枕到他的大腿上。
喻呈抬眼悄望周圍,又低頭看腿上這個人被壓亂的發和修長眼睫投下的暗影,想小聲說“這不好吧”,但沒說出口,被潭淅勉一句“借我躺會”給堵回去了。
喻呈只好努力讓自己不把這個行為當回事,可偏偏潭淅勉一轉頭,面孔就正對著他那里,穿得又薄,感覺像什麼都沒隔,讓人實在聚不起精神,喻呈深吸了一口氣:“你能不能面朝外躺。”
潭淅勉笑了,好像什麼都懂:“喻老師,別對學生動歪心思好不好。”
“我現在沒想。”耳廓緊跟著紅了,喻呈回避對方的目光,越說聲音越低,“這跟想不想沒關系。”
潭淅勉又覺得他很好玩,他只是開玩笑,他卻在認真解釋,想不想和生理反應不是一回事。潭淅勉又看了他一會,可能是真的困了,終于回正腦袋閉上眼:“你繼續說,他寫了什麼。
”
剛剛把人講得快睡著,喻呈識相地不再談歷史,干脆講王爾德筆下的故事。
“我剛剛在讀《夜鶯與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