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潭淅勉看到喻呈,以為程玨要他來喊人:“怎麼,要拍了?”
“不是,還沒。”喻呈說。
“那還來得及,我去下洗手間。”
林瀚森走后,喻呈隔著點距離和潭淅勉對視,最后還是決定走過去。
“怎麼啦?”嘴閑著也是閑著,潭淅勉干脆把那根點燃的煙放進嘴里抽,往墻上靠了靠,挺放松,“看你又不高興。”
“我沒有不高興。”喻呈慢吞吞地說,“我只是覺得自己有點不在狀態。”
“怎麼說?”
“我希望我的鏡頭能夠拍到你們最有張力的一刻,但是我的眼睛并不想看到。”喻呈覺得自己好像都不清楚自己在說什麼,“可能因為眼睛連著大腦神經,但是鏡頭沒有。它們把我一分為二了。”
大概知道這人在吃醋。但為什麼呢。潭淅勉想,工作而已,而且他又不是他男朋友。沒必要解釋吧。
但潭淅勉還是很認真地看著他苦惱,一直沒說話,過了一會才用指尖磕掉煙灰,講出他常“控訴”他的那三個字——“想太多”。
“是想得有點多。”喻呈嘆了口氣,“我剛剛看著取景器,甚至有一刻在想,你會抽煙,他也會抽煙,為什麼就我不會。”
是很可笑的想法,像小孩賭氣,但當時真的這麼想,覺得潭淅勉抽煙、不談戀愛,他不守規矩,毫不在乎,他將全世界都變得很壞,為什麼就自己還清醒,清醒有什麼用。他喜歡潭淅勉,就得變得和他一樣壞。
潭淅勉顯然也被他的想法逗笑了,低頭嗤了一聲,把嘴里那根煙遞過去:“之前問你你說不要,現在再問你呢?”
沒有一點強迫的意思,反倒是非常禮貌地詢問,但喻呈就覺得自己好像心甘情愿地跟著走了。
他之前在非洲草原上見過一種奇特的現象,如果獅子在很飽的情況下遇到一只野兔,它可能會跟它玩耍一陣子,甚至將它帶走豢養一段時間。兔子知道掙扎無望,甚至會配合它離開。整個過程沒有暴力,是見不到血的,甚至有一種怪誕的和諧。
他覺得他現在和潭淅勉大概就是如此。獵物無從選擇,捕獵者當然可以和藹可親。
喻呈喉結滾了滾,盯住那支燃燒著的煙。
他想,這也是一種有關欲望的暗示,如果接了,含了,就代表一種默許,我允許他對我做任何事。
喻呈覺得這一刻他變得像姜潮了。
他好奇潭淅勉的內心,好奇潭淅勉的身體,他好像從沒有認識過這樣的人,在他的生命里,獨一份的。
他像一個坐標,因為他,他確定了自己。自己喜歡什麼樣的,不喜歡什麼樣的,要成為什麼樣的,不成為什麼樣的。
喻呈碾動了一下喉結,用食指和拇指捏著煙的根部,小心地把煙接過去了。
隔著煙,他看到潭淅勉又在笑了,這個人笑起來是很好看的,明亮的好看加上隱晦的曖昧,在這一刻混雜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朦朧感。他忽然意識到潭淅勉說的改變是什麼意思,他被改變了,用以滿足潭淅勉的破壞欲。
但今天的潭淅勉有沒有變得更喜歡自己一點呢?
他將用過的濾嘴塞進自己的唇間。
“吸一口。”潭淅勉耐心地教導,“然后把那口煙含住。”
喻呈看著他,緩慢地深吸一口氣。好怪,那個煙像活物,在口腔里亂撞,像手指,將他的嘴撐得很滿。
直到不能更滿了,才往下走,走到胸腔,心跳加速,快沖破了。
就在這時,潭淅勉終于下達下一步指令:“再慢慢吐出來。”
沒辦法慢了,一張嘴,就嗆出了聲,好的壞的全咳出來。他站不穩,被潭淅勉扶住,在他懷里昏天黑地,腦子里也是霧蒙蒙的,像醉酒。
他一邊咳一邊斷斷續續地問:“咳嗽什麼時候停啊?”
潭淅勉眼睛好深,開玩笑似的,像什麼神祇冷眼看人受難:“再吸一口的時候吧。”
喻呈將信將疑,一口過后,咳嗽倒真停了,但沒有覺得舒服,只是整個胸腔已經開始習慣這種辛辣的感受。
“好苦也好辣。”
“有嗎?”潭淅勉看著他,笑瞇瞇的,“我們抽的不是一種煙嗎?”
“不一樣。”喻呈被他看得很難受。
“怎麼不一樣?”
喻呈說不清楚。他是第一次抽,可潭淅勉已經很多很多次了。如果一定要說,那就是潭淅勉會麻木,他還沒有。他能體會第一次的狼狽與慘烈,潭淅勉給他很多很多的第一次,在潭淅勉已經游刃有余的時候。
喻呈覺得胸腔里好悶。不忿,憤懣,還有一直隱而不發的占有欲,都在尋找一個發泄口。
“我不知道。”他心煩意亂地說,“你要不要嘗一下。”
潭淅勉微怔,看到喻呈再次低頭,以一種挺蹩腳的姿勢再次吸進去一口,然后狠狠憋住,他的腮鼓鼓的,像金魚,眼睛也好亮,然后他仰頭親過來,把他整個人撞得靠在墻上。
或許是踩到了青苔,一種非常青澀的味道飄揚起來,鞋緣臟了,人也臟了。潭淅勉不主動,卻縱容著他,讓那口煙輕松穿過唇齒,被渡過來。
好像是不一樣。
不是煙的味道。
而是在這一刻,潭淅勉突然覺得感覺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