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喻呈對她笑,又像那個人了。
他說:“慢一點,我還可以再刷嘛。”
進到里面,滿目光影錯落。每一張照片都配有文字,點擊章節下面的按鈕,會傳出場景里的環境音與人聲,雪白的墻面投上斑駁搖曳的蔚藍的影,海浪聲從音箱里傳來,把人帶回文昌炎熱的午后。
這里的每一張照片喻呈確實都見過,更多出于他手,可與在電腦里看時很不一樣,現在這種由靜態的瞬間連接而成的故事性,這種將流動的時間凝固成永恒帶來的震撼感,還是遠遠超出了預期。
等轉到姜潮過生日那場的照片時,喻呈用身體擋住面前的展墻,把潭寧栩往另一個方向帶,情急之下起了個話頭:“之前一直沒問,常苒阿姨在南京嗎?”
“我媽啊,在深圳賺我的治療費。這幾年身體也不好,深圳更宜居些。然后我哥就說,你別操心啦,我妹我帶著,然后我就跟他跑了。”
潭寧栩說完以后,才發現方向變化,又停下,眼神躍過喻呈肩膀:“這里不能看?”
喻呈正不知道要怎麼說,潭淅勉接過話,口罩上方的眼睛帶點笑:“他怕你接受不了我不穿衣服。”
潭寧栩:“……多慮了,喻呈,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人高中打球就有脫上衣的惡癖。”
可喻呈覺得,脫上衣,和連褲子都沒穿好還是不大一樣,但這時候潭寧栩已經走到他背后去了。
潭寧栩在放大的照片前歪頭打量,喻呈莫名其妙有點緊張,他沒有兄弟姐妹,也沒有身為模特被家人矚目的經歷,但感覺是很怪的,可潭淅勉看來毫不在意。
半晌潭寧栩嘖了一聲:“潭淅勉,我怎麼感覺一點也不像你。”
潭淅勉斜乜她一眼:“哪里不像?”
“有點帥是怎麼回事。”
本來就很帥啊。喻呈想。
潭淅勉已經猜到她的下一句話:“你是不是想說是喻呈拍得好。”
“不完全對。”潭寧栩眨眨眼,“我想說,原來喻呈拍得好是因為情人眼里出西施。”
喻呈悄悄抬眸,他覺得潭淅勉大概率不會高興,他既然不喜歡他表白,不喜歡穩定的戀愛關系,估計更不會喜歡別人開這種突破邊界的玩笑。
但或許是今天潭寧栩開心,潭淅勉也跟著心情不錯,下眼瞼提了一下,并未提出異議。
喻呈松一口氣,又自省自己太過緊張,好像在得知七年前的真相之后他變得愈發小心。他想潭淅勉需要一些時間,這些年他帶著潭寧栩不容易,她受難的時候他離她最近,看得最切,潭淅勉也會怕會脆弱,趨利避害是人的本性。而他之前把愛說得太大聲,他不想叫潭淅勉感覺這是一種威脅。
逛完一圈,花了一個半小時,潭寧栩去洗手間,潭淅勉和喻呈走出來立在檐下等。
戲里戲外,這個故事依舊帶來余震,潭淅勉將口罩扯下來,點燃一根煙,直到吐出一口,心里那種煩悶的感受才緩解些許。
喻呈隔著濕漉漉的空氣看他抽煙的側臉,眉尾很倦,偏偏眼里帶笑,又有點風流,好勾引人。于文昌時的親密記憶在腦海里翻涌,要不是潭寧栩隨時會出來,他又有點想上去親他了。
正這樣想著,潭淅勉突然抬頭,喻呈來不及移開視線,冷不丁和人對視。
潭淅勉眼瞧著這人耳根一點一點變成粉色,忍不住笑起來:“喻老師又在對著我想什麼不好的事?”
喻呈結巴了一下:“我剛剛在門口的留言簿,看到有人寫……”
“寫……”他想,現在的女孩子怎麼這麼敢講啊,“寫袁頌看起來活很好……”
潭淅勉笑了:“所以你剛剛在那里奮筆疾書什麼?”
好糟糕,竟然被看到了。
喻呈臉更紅:“我在后面加了兩個字……”
——確實。
等潭寧栩一走出來,就感覺無數粉色泡泡在這兩人間發酵,她眼神在人面孔上流連:“哇,我就不在兩分鐘,你們怎麼像背著我親嘴了。”
“……”
喻呈急于離開這尷尬境地,又考慮到潭寧栩大約口渴,他指著展館對面的奶茶店,問:“你們要喝什麼?我去買。”
潭寧栩立刻舉手:“檸檬茶,三分甜!”
“要不要冰?”
“少冰吧,不冰不好喝。”
喻呈又看向潭淅勉,用眼神詢問。
潭淅勉笑了一下,回看他,語氣隨意:“你點什麼,我和你一樣。”
簡簡單單一句話似有魔力,喻呈又覺心跳失速,連跨兩級臺階沖進雨幕里,朝奶茶店奔去。
潭寧栩來不及遞出的傘懸在空中,看向淋漓里愈來愈小的漸遠背影,衛衣的帽繩甩在身后,運動鞋踏起水花,她轉頭望向潭淅勉:“真是魔怔了。有傘都不記得拿?”
又說:“你最好能珍惜。”
“我確實想過。”潭淅勉撣了下煙灰,好像短暫停頓才得出結論,“但好像和他談不行。”
“怎麼不行?”
“就是因為他是認真談的,所以不行。”
這話聽起來滑稽。難道不認真的,騙感情的,他就可以?但潭寧栩明白他的意思,這些年,她太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在畏懼失控。
潭寧栩說:“我覺得你本末倒置了。其實人活著是活擁有的那一刻,不是兩手空空的漫長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