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同樣不走尋常路,這回像是躲在拐角,和玫瑰花一樣,墻體占去了畫面的大半部分。
到了第三張,變成了雙人照,前面出現過的男人抱著另一個人,正低頭親吻著對方的鼻尖。被抱著的那個人頭發剛過耳尖,發型的原因,仰頭的時候發絲在腦后垂下來,看不清男女。
這三張照片,每一張都借著角度把臉拍得很模糊,沒有一張聚焦在主人公身上,既保障了隱私,又凸顯了隱秘。
可即便如此,沈頌今還是一眼就認出了照片上的人,那個身形和背影哪怕化成灰他都認識。
是陸見深。
第27章 初見
陸見深第一次見沈頌今是在北城的“永續”咖啡館。
咖啡館的老板是名三十多歲的女人,鵝蛋臉、柳葉眉、杏仁眼,小橋流水的長相卻偏偏配了套豪放派的性格,且十分喜歡和人攀談,遇到閑著沒事不著急走的客人,哪怕不認識,也能聊幾個鐘頭。
陸見深是個不太喜歡社交的人,時常坐在咖啡館的角落里,任旁邊說笑再怎麼有感染力也牽動不了他半分。
當時正值七月中旬,北城海風清涼、烈日炎炎,咖啡館院子里的露天位坐滿了客人,一道白色柵欄將他們與外面的柏油路隔開。
那條路很窄,汽車僅能單行通過,但臨近海岸,地處偏僻,平時也就只有來這邊度假的游客和附近的居民來往。
這個時節來這邊避暑旅游的人很多,熙熙攘攘地圍在海岸。今天的海風有些大,岸邊的圍欄下,海浪不斷撞擊著礁石,發出的轟隆聲足以淹沒人潮。
陸見深就坐在露天位的遮陽傘下,望著海面折射的粼粼波光出神。
那時候的他剛開始工作不久,每天接收各類咨詢者的情緒,難免會有所低落,這種情況在他北城出差的那段時間里尤為嚴重。
他在出差前剛結束了一次咨詢,咨詢者是名女孩,剛滿十九歲,父母離異,母親再婚,她患有嚴重的暴食癥,身體肥胖,抗拒出門,還總是失眠嘔吐。
咨詢者的母親帶她過來的時候,她正站在母親身后,低垂著頭,長發掩著面孔,拒絕與他人對視。
介于她是被強行帶過來的,陸見深光是引導她主動配合咨詢就費了很多力氣。他試圖找出導致這種狀況的根本原因,但幾次咨詢過去收效甚微,女孩不僅不配合咨詢,還對他帶有一種莫名的抵觸和抗拒。
陸見深覺得事情有些棘手,心理咨詢與心理治療本身就有區別,咨詢者的不配合成為了問題解決的巨大阻礙。
他像往常一樣試圖對其進行引導,嘗試著搭建雙方之間的信任,進度雖然緩慢,卻也不是全無效果。等到后來女孩終于能正常和他交流了,陸見深很高興地和她約定了下一次咨詢的時間。
女孩答應得很好,可真到了預約的日子,她卻沒有來。
對此,陸見深并沒有太當回事,他當時猜測,或許是女孩臨時打了退堂鼓,畢竟以往每次都是對方的母親強行帶她過來的,說不定這次也如往常一樣,只是遲到。
他一直在等女孩能夠主動地走進咨詢室,卻不成想人沒等來,卻等到了女孩進醫院的消息。
——就在前一天晚上,女孩偷拿了客廳里削水果用的刀,留下了一封遺書,在臥室里試圖割腕自殺。
根據遺書內容,陸見深這才明白過來,咨詢過程中,對方一直都隱瞞了自己的自殺傾向,而對于他的抵觸也并非無跡可尋,那名繼父對她實行的長達三年之久的侵犯已經讓她把這份厭惡延續到了外界身上。
那次咨詢讓陸見深感到挫敗,他對自己的能力產生了懷疑,那些林林總總被外界感染過來的情緒讓他產生了一種事情并不會向好的方向發展的錯覺。這種觀念對于心理咨詢師來說極其危險,為了讓自己能夠擺脫這種心態,他主動申請了本次的出差培訓。
海水已經漲潮了,很多礁石被淹沒,海風腥咸的氣息撲面而來。
陸見深安靜地坐著,視線掃過幾乎簇擁在一起的游客,看到了岸邊護欄前站著的穿白色襯衣的男人。
今天的天氣還算晴朗,時間已經到了傍晚,日光掩在云層里,在海面上鋪出了淺淡的橘紅。
陸見深看他身上沒背包,只帶了相機,猜測他應該也是外地的,暫時落腳在這附近。
視線里,對方舉起相機,對著不斷下沉的夕陽定格下畫面。陸見深安靜地望著他,看到了對方抬手時無意間展露出來的肩背弧度以及近乎完美的腰部曲線。
那人低頭檢查照片時,本就不短的頭發遮住了耳尖,他的發質看上去很軟,發絲垂在耳邊,即便是被染過,也依舊無法掩蓋那視覺上的細膩感。
陸見深的目光落在了對方因低頭動作而露出一截的后頸上,不知道是不是衣服顏色的問題,那一處的皮膚看上去格外白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