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舍不得錢,我給。”
顧鈺辰是覺得墨森或許還是會有那麼點諱疾忌醫的心態,但他是真的很想找個足夠靠譜的心理醫生,讓墨森進行長期的心理療愈。因為這種來自原生家庭的多年創傷,不是一次兩次就可以治愈的。
“呵,我會舍不得錢嗎?那就1000那個吧。”
“好的,那就給你們預約秦醫生。麻煩需要訪談的那位先填一下資料表。”
墨森填完資料表后,兩人就見到了傳說中很有經驗的秦醫生。
秦醫生戴著一副金絲框眼鏡,是個很斯文儒雅的男人,看上去氣質沉穩溫和,沒有攻擊性。
“你們好,請問你們是哪位想要解決心理方面的困擾呢?”
“是我。”墨森開口,“他是我男朋友,我想讓他陪著我,可以吧。”
“當然可以。”秦醫生微笑著點頭,并沒有因為眼前的男人是gay流露出任何驚訝的神情。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種令人舒適的包容感。
“其實我不覺得我有多大問題。但我男朋友好像覺得我有問題。既然他想我來,我就來了。”
“是這樣的醫生,”顧鈺辰忍不住插嘴道,“我覺得阿森他對人的控制欲很強,在公司對下屬是這樣,對我也是這樣……而且,有時候還會冒出些違法犯罪的陰暗念頭。”
秦醫生問:“比如什麼樣的念頭呢?”
“……這個恐怕不方便說。”
實際上犯罪終止也算是一種犯罪,雖然沒有造成后果一般可以免除處罰,但說出來總歸是不太方便。
“好的沒關系。”秦醫生沒有追問,目光轉向墨森,“那麼墨先生,你對于顧先生剛才的說法有什麼想法嗎?”
“比起這個,我能說說我的童年經歷嗎?之前話說了一半卡住,阿辰一定聽得很難受。
”
比起治療自己,墨森一心只想照顧顧鈺辰的感受。
意識到這一點,顧鈺辰瞬間又是一陣感動。
“可以的。”秦老師依舊是微笑著點頭,“咨詢的這一個小時時間屬于你,想說什麼都可以。”
“好,那我就開始說了。
“我六歲那年,有一天,我大哥過八歲生日,生日蛋糕上點著八根蠟燭……他不小心把其中一根蠟燭弄倒,家里著火了。
“家里人手忙腳亂地滅蚊,火卻越燒越大,房間內煙霧彌漫,大家的意識都越來越模糊。
“我媽先逃出去了,我爸抱起我大哥也逃了出去。但沒有人管我。
“我被一根掉下來的燃燒著的房梁擋住了去路,我高聲哭喊著‘爸爸媽媽,你們在哪兒呀,快救救我!’……但他們都各自顧著逃命,以及救我大哥,還是沒有人管我。
“又一根房梁砸下來,砸在了我的背上……
“好在,救火隊及時趕到,經過醫院的救治,我還是保住了性命。但我的背上從此留下了一道很深的傷痕。”
墨森用始終很平靜的語氣,淡淡講完了這個故事。
仿佛是在講其他人的故事。
但顧鈺辰卻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了一種濃重的悲哀。悲哀到了絕望的地步。
秦醫生用平靜的語氣開了口:“墨先生對這件事是什麼感覺呢?”
“我習慣了。”墨森的嘴角揚起一個自嘲的笑,“他們從小就只喜歡大哥,不喜歡我。經過這件事我的性格變得更加古怪,他們就更不喜歡我了……哦,對了,還有值得一提的是……”
墨森頓了頓,續道:
“當時躺在病床上的我,傷口疼得受不了,就對家人們惡狠狠地說了一句話:‘為什麼受傷的不是你們!蠟燭不是大哥弄倒的嗎!早晚有一天,我要你們全部都死!”
“爸媽都被我嚇了一跳。他們認為這完全不像是一個六歲的小孩能說出來的話。
“從此他們就記住了我這句話。直到多年后我爸和我大哥雙雙出了車禍,他們認定,是我的復仇終于開始了。”
“阿森,你別說了!”顧鈺辰終于忍不住哽咽著打斷了墨森,不顧心理醫生還在場,一把緊緊抱住了他,“我終于知道你一直以來有多麼痛苦了!”
雖然六歲前的墨森也跟家人不太親近,但他哭喊出“爸爸媽媽救我”時,心中是對親情抱有期待的。
但當他父母面對著一個更加幼小更加需要幫助的生命,卻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他的大哥。
后來當他們不幸遭遇車禍,無憑無據就認定墨森是兇手,只因為一個六歲孩童的一句話,就已經讓他們認定了他是個惡魔。
可墨森這句扭曲的話語是他們自己一手造成的啊!
他們該做的明明是早點帶墨森來看心理醫生,而不是從此在內心里徹底拋棄自己的親兒子!
“我沒事的。”墨森卻反而露出一個淺笑,撫著顧鈺辰的背安慰他,“事情過去那麼久了,我都沒什麼感覺了。”
顧鈺辰知道這句話是謊言。但他沒有拆穿,只是靜靜地抱了墨森一會兒。
秦醫生耐心地等到他倆的情緒都平復下來,才開口問道:“墨先生,能不能問問你父親和大哥現在怎樣了?”
“大哥已經死了。我爸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沒多少時間了。我一次都沒去醫院看過他,在我的心里,已經再也不想跟這個人扯上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