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修快步走了過來,順著戎墨的視線看去,只一眼,整個人就被釘在了原地。
“是他吧。”
看到狄修的反應,戎墨就知道,這無疑就是東林了。
這邊是荒星上生老病死之人最終被處理的拋尸路徑,路邊多的是不知道誰的殘肢,深坑里正對著的方向,東林就那樣仰躺著,雙目瞪圓看著天空,左腿和左臂明顯是骨頭都被打斷了,正以不正常的姿勢朝外扭著,手肘處看得到森森白骨,小腿處一圈不規則的齒痕,腳踝以下的部分已經不見蹤跡,他甚至被扔在這里還曾被路過的野獸當成食物啃食過。
胸口被開了個大洞,是被破壞蟲核一擊斃命的。
良久,戎墨拍了拍狄修的肩膀,說:“把他帶回去吧。”
“我……我去找點東西。”
狄修渾身一僵,眼眶發紅,聲音沙啞低著頭逃也一樣的轉身進了草叢,又發泄一樣的扒拉著周圍的雜草。
明明不是第一次身邊有人離開,狄修卻始終無法接受一個鮮活的生命悄無聲息的離去。
他的死無足輕重,如果不是他的哥哥東格不愿意放棄,恐怕直到最后,到尸體腐爛被周圍的動物吃食,都無人發現他的死亡。
他們兩這趟出來并沒有帶東西,狄修在發泄一番后,低垂著頭默默在草叢中翻找葉片較大的拔出來,找了一大堆后拿這些野草充當入殮用的白布,戎墨的精神力在野草的外側覆蓋了一圈,緩慢的從深坑中將東林的尸體接了出來,然后在用野草將人裹得嚴實。
兩人一路朝著東格的家里走去。
狄修一路上沉默不語。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將東林的尸體帶回去。
亂葬崗就在這個地方,只要是樂意,東格在這一周的時間里,都可以無數次來到這里,來找尋東林的尸體,但他并未發現。
也許是今日才剛剛被拋尸出來,也許是東格下意識的不想要到這里來,不愿意接受這個事實。
如果是后者的話,那麼現在他的行為算是違背了東格的想法嗎?
狄修停下了腳步。
戎墨轉頭看他,從他的眼神中立刻就察覺到了狄修心中所想。
但戎墨并不擅長安慰別人,他只能靠近狄修,虛虛給他一個擁抱,然后低聲道:“讓他回家吧。”
不論家人如何不愿意接受這個事實,最好還是讓東林回家。
狄修沉默許久,最終還是認同了戎墨的想法,再次邁開雙腿。
戎墨和他并排著,片刻后繼續開口:“悲傷并不會讓死者復活,我認為現在應該做的,是找出兇手。這樣的死狀,說是意外,誰都不會相信的吧。”
狄修吸了吸鼻子,仍然沒有說話。
與戎墨不同,狄修因為和東格是好友,東格的家里人他都見過,他們家也曾在自己剛來荒星時照顧過他,對東林的感情是朋友、好友的弟弟、恩人家的孩子,這樣復雜的情緒,即使知道戎墨說的不錯,他也無法一下子就抽離出來,冷靜的去分析這具尸體上可能會有的,關于兇手的線索。
見狄修不說話,戎墨小心的觀察他的表情,見他沒有生氣的趨勢,戎墨才在心中默默松了口氣。
要不然,在回到東格家里之前,他還是先別說話了。
戎墨這樣想著。
狄修并不責怪戎墨表現出的過分冷靜。
他一路上調整自己的情緒,在即將到達東格家里前,主動開了口:“問題出在雄蟲的豪宅。”
“啊……啊?”戎墨有些驚訝,他以為狄修現在沒那個心情去討論這個,都已經做好了等東格一家處理好東林的尸體之后再說的打算,卻不想馬上要到了,狄修居然主動提起。
狄修說:“想辦法去雄蟲家里看看?”
戎墨驚訝道:“也在雄蟲的家里找一個差事?”
狄修搖搖頭:“恐怕不是很容易,雄蟲豪宅那邊的人都挺反感我的,因為臉上的疤。”
戎墨說:“那我去不得了。萬一被發現了,我保底還能自爆身份,是雄蟲的話他們也不敢拿我怎麼樣。”
是不敢像殺害東林那里殺害你,但雄蟲完全有可能被那一大家族的雌蟲霸王硬上弓了。
狄修想要拒絕,“不,您還是別去……”
他的話沒說完,等在家門口的東格遠遠見到兩人,起身就朝著他們的方向跑來。
究竟是誰去豪宅打工刺探消息這個事,被迫終止了討論。
“之后找時間再說吧。”
東格靠近戎墨和狄修,卻又在看到旁邊那具被用野草包裹出的人形時,止住了腳步。
“狄修……那是……”
東格雙眼發紅,聲音啞的不成樣子,隱隱還帶著哭腔。他想要再上前一步,雙腳卻仿佛被灌了鉛,不論如何也抬不起來。
屋門口,東格的雌父突然一聲嚎哭了出來,整個人身子一軟,順著門框癱軟到了地上。
東格的雄父不詳,聽說是當年欠了一大筆債扔下妻兒跑路了,他的雌父沒辦法才帶著孩子躲避債務逃到了荒星,他們在荒星上一待幾十年,前些年開區開墾東格失去了哥哥,這次他唯一的弟弟也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