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歹是業內有名的醫生。
要是被人看見和自己的病人在一起拉拉扯扯,糾纏不清。
這傳出去可不太好聽。
幸好電梯在這時到達了我們所在的樓層。
轎廂門緩緩打開。
顧庭深看我一眼,低低笑了笑,拉著我進了電梯里,按下了關門鍵。
「顧先生。」我盯著顯示屏上不斷下行的數字,冷聲道:
「可以把手放開了。」
7
顧庭深一怔,松開了手。
松開后,像還有些留戀似的,輕捻了一下指尖。
那動作并不刻意。
站在一個專業心理醫生的角度來看,那完全是他下意識的動作。
一個病人。
對為自己診療的醫生產生類似于依戀的情緒。
于我而言,絕非好事。
我往后退了一步,和他拉開距離。
顧庭深卻又緩緩地湊過來,站到了我的身側。
「梁醫生,」他笑了笑,「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
「是嗎?」我維持著面上的疏離,再次后退了一步。
后背幾欲撞上轎廂冰冷的后壁。
顧庭深微一挑眉,饒有興味地看了看我,倒沒有再湊上來。
他點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算是回答我剛才的問句。
片刻后,又忽然道:「梁醫生。
「其實之前下屬替我安排問診的醫生并不是你。
「是我自己……要求換的人。
「我們之前——」
8
他的話沒說完。
電梯轎廂突然猛地晃動了一下,燈光驟然間黯淡下去,四下里陷入一片漆黑。
顧庭深抬手扶了我一把。
接著迅速按下到達每一層的按鍵以及緊急呼叫按鈕。
電梯急速下墜數層之后,堪堪在二十一樓停住。
做完這一切后,顧庭深低頭,小心撥開我的額發,輕聲問:「梁醫生?
「你沒事吧?」
我搖搖頭。
眼前卻一陣陣發黑眩暈,雙腿也像被卸掉了力氣。
幾乎就快要站立不住,直直地跌進顧庭深的懷里。
……
和顧庭深一樣,我也患有罕見又難以啟齒的疾病。
處在幽閉且滯塞的空間里時間過長,會開始極度渴望同性的軀體。
病情來勢洶洶。
不斷蠶食我的理智。
我終于不受控制地顫抖著伸出手,抓住了顧庭深的衣角。
盡管還死守著牙關,沒讓自己嘴里發出什麼不堪入耳的聲音。
但我的內心戲早已經開始往少兒不宜的方向跑偏。
我抬起眸子,看著顧庭深那雙黑暗里也十分好看的眼睛。
【他的眼睛長得好漂亮啊。
【嘴唇的形狀也好漂亮。
【好想親一下。】
我這麼想著。
然后就這麼做了。
我抓著他衣角的手順著他手臂不斷往上游走,最終停留在他的肩頭。
然后我湊上去,在他的唇邊輕輕地碰了一下。
顧庭深好像僵住了。
我又把視線往下移。
【腿這麼長一定很好 do 吧?
【總是穿著正裝,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不知道他把衣服脫了是什麼樣?
【想看。】
轎廂里光線太暗。
我沒注意到顧庭深神情一滯。
然后默默地抬手,扣上了自己襯衣最上面的兩粒扣子。
9
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里安靜的室內,落地窗前面拉著遮光性能很強的厚窗簾。
松垮的領帶、被揉皺的襯衫、散得亂七八糟的衣物……
床邊坐著一個人。
在我向他投去視線的時候,淡淡地回過了頭,笑著問我:「你醒了?」
……
「你醒了?」
夢境里的聲音和現實里的漸漸重合。
我掀起沉重的眼皮子,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發現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房里,手背上插著滯留針。
朋友放下手上削了一半的蘋果,弓著身伸手在我的眼前晃了晃:「醒了就好。
「醫生說沒什麼大礙,就是情緒過激暈過去了,醒了就沒事兒了。
「你感覺怎麼樣,有哪里不舒服嗎?需不需要我去叫醫……」
「不用。」我搖搖頭,對朋友笑了笑,「你不是都說沒事兒了嗎?怎麼還絮絮叨叨的?」
又問他:「我在宴會上暈倒了?」
朋友撇撇嘴:「還說呢。
「你也真是走『背』字兒,隨便去參加個走過場的酒會都能遇上電梯故障,最后還情緒激動得暈過去了。」
「不過……」他賣了個關子,「你猜猜是誰把你送來醫院的?」
腦子里有個名字呼之欲出。
但我還是給出了否定的回答:「猜不到,你直說吧。」
「是顧庭深!」
朋友重新拿起了蘋果:「欸,你怎麼反應這麼平淡啊?那可是顧氏集團的二把手!他親自上了急救車陪著你來的醫院。
「我來的時候他還守在病房門口沒走呢,臉色看著特別憔悴,一點兒血色也沒有。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在擔心你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深深地看了朋友一眼,默然閉上了眼睛。
但眼前竟然開始出現電梯里的情景。
心跳不自覺地加快。
我終于意識到一個自己并不太愿意承認的事實——
我在顧庭深面前發病了。
10
所幸我的治療方式對于顧庭深來說收效甚微。
做第五次心理咨詢的時候,我問他下雨天想和人接吻的毛病是否有所改善。
他還是只回了我簡短的兩個字:「沒有。」
我趁機表示自己黔驢技窮,無能為力。
建議他還是另請高明,以免延誤病情。
他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