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好了。
我心想:【以后都不用再見面了。】
顧庭深就在這時抬起了眼睛,笑著看著我,說:「雖然治療結束了……
「但還是希望以后能再見到你。」
他這話說得有些奇怪。
哪有患者會希望自己總是和醫生見面的?
就像患者出院的時候,醫生也不可能跟他說:「歡迎你下次再來。」
但自從上次進過醫院以后。
我就已經失去了讀心術這項能力。
因此我現在看不明白,也不愿費心思深究他這話底下藏了什麼深意。
只是按照慣例地朝他點了點頭:
「祝您早日康復。」
11
A 市下第一場大雪的時候。
我的大名竟然登上了微博熱搜。
還是和顧庭深一起。
當然,并不是因為什麼好事兒。
當時我和顧庭深被困在電梯里的那段監控錄像被人發到了網上,又被媒體炒得沸沸揚揚。
《顧氏集團太子爺被曝在某會所電梯里與一男子舉止親密》
《顧庭深地下戀情疑似曝光》
《豪門花邊:顧氏下任掌權人遲遲未婚,原因竟是喜歡同性》
各種文章標題扎眼,敘述翔實,頭頭是道地說得仿佛真的確有其事。
滔天輿論下。
很快有人扒出了顧庭深所謂的「地下情人」——
也就是我的身份。
【錄像里那個人,是梁彧安啊,A 市很有名的心理醫生。】
【顧庭深好像是有些心理問題,曾經多次被拍到私下外出就醫。】
【這麼一說,會不會是……心理醫生和自己的病人搞在了一起?】
【要真是這樣的話,這位梁醫生還有最基本的醫德嗎?】
【看著履歷倒是很光鮮的樣子,不會都是唬人的吧?】
【……】
事情發酵的第二天。
我所任職的心理診所的負責人把我叫去了他的辦公室。
對方坐在辦公桌后面,推了推單薄的金絲邊框眼鏡,神情仍舊十分恭敬:「外界的傳言,我們也有了一些了解。
「梁醫生在職這幾年,做出的貢獻我們都有目共睹。對于您的人品,我們是十分信任的。
「針對網絡上四散的負面輿論,所里初步擬定了一份回應此事的公關文案,」他遞過來一份文件,「您看看有什麼問題。」
文案寫得很聰明。
并未按照輿論的走向進行自證,一味強調我和顧庭深之間清白的關系。
而是先澄清了我的性取向,解釋我并不喜歡同性。
「不過,」我笑笑,說,「這一點寫得不對。
「外界的那些傳言大部分都是假的,只有一句千真萬確。
「我的確是喜歡男人。」
負責人也有些錯愕:「梁醫生,你……」
沒再待他說完,我頷首起身:
「診所的名譽受損是我的過失,離職申請稍后會提交給您。」
12
我在大學畢業后,之所以會選擇讀研,繼續攻讀心理學。
在很大程度上,和一個人脫不開關系。
他有些心理疾病,我于是就為了他去讀我完全不感興趣的學科。
可惜他后來跟我說:「我想我們可能并不合適。」
就拋下這里的一切,毅然去了國外。
我才發現我于他而言,原來根本可有可無。
傷心是完全多余的情緒。
我不再把任何精力分給上一段感情,而是全心投入工作。
不出幾年,成了行業內甚有名望的心理醫生。
但這也改變不了一件事實——
我本身……并不喜歡這份工作。
所以這次的輿論,對我來說,就是瞌睡了有人送枕頭。
正正好好,為我早有打算的離職提供一個契機。
13
完全沒想到的是……
我離職這件事情。
顧庭深的反應似乎比我本人要大。
我甚至不清楚他是怎麼找到我的。
反正反應過來的時候,手腕已經被他一把抓住了。
天氣漸寒,顧庭深穿著一件黑色的大衣,身上像染著肅殺的風雪氣。
指骨發了狠地用力,腕部被他攥得生疼。
大庭廣眾之下做出如此冒犯的動作。
要是換了別人,我早就翻臉了。
現在已經離開了診所,我也不必再總是對他擺出那張客氣禮貌的假面。
我回頭看著顧庭深,沒忙著掙脫他,只是淡聲問:
「顧先生。
「你有邊界感嗎?」
「我……」他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順從地先放開了手,「抱歉。」
我轉身就走,卻又被他叫住:「等等。」
「嗯?」
他挑了挑眉:「好歹我也等了你這麼久。
「梁醫……梁先生,給我幾句話的時間總可以吧?」
我停下了腳步,微微頷首,示意他還有什麼廢話現在就可以開始說了。
「我白天去診所找過你,聽負責人說,你已經離職了。」
果然是廢話。
我點點頭:「是,有什麼問題嗎?」
「是你自己的意愿?」
「對。」
「如果是因為外界的傳言,」他頓了頓,后退一步,后背抵在車門上,「以顧氏的資本,處理一場輿論而已,還算不上什麼難事,你完全沒必要……」
我淡然道:「離職是我自己的原因,我不想干了,僅此而已。」
「還有,顧總裁,」唇邊扯出一抹諷笑,出口的話也越發不留情面,
「我要做什麼,恐怕和你沒有關系吧?」
話音落地的那一瞬間,我抬眸看著顧庭深的眼睛,沒忍住在心里低低地嘆了口氣。
【離職就離職唄。
【怎麼這麼纏人啊……】
14
「我,纏人?」
顧庭深突兀地笑了笑,難以置信地抬手指了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