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顧南風的初次相逢是在新城的費爾蒙酒店。

當時我正在和餐廳的年輕侍者調情。我本打算在吃飽喝足后將他作為飯后甜點打包帶回酒店頂層的總統套房——這樣晚上我就可以一邊俯瞰舊金山和灣區全景，一邊慢慢品嘗。

然而當外賣甜品自己打包好走到我身邊時，一位黑衣人索降到我座位邊的落地窗外。

在男侍者驚恐的眼神中，黑衣人對他扣動扳機。

噗噗噗，三發連射。

餐廳一片尖叫混亂，而我在桌子上一邊撇嘴評價同行的業務水平一邊等著正主出現。

很快，穿著侍者服的顧南風走到我旁邊站定。他有著和我一樣的東方面容，金絲邊框眼鏡襯得他斯斯文文。

「您剛才點的那份甜品打翻了，這邊為您重新更換了一份。」

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伸出手對我說。

我沒有接受他這份送上門的外賣。

雖然他的搭訕方式確實很吸引我，而且他看起來比上一份甜品更可口——但作為殺手的第一要務就是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我待在餐廳的時間不到三十分鐘，而他卻可以在短短半個小時內找到 80 分水準的殺手將我選好的外賣做掉然后自己取而代之。

這本身就已經說明了很多。

我站起身離開，無視了他伸向我的手。

我本打算遠離麻煩，但那天晚上我就知道了這份我沒有接受的甜品的名字。

我收到了一份指定暗殺。

雇主名叫顧南風，暗殺目標也是顧南風。

4

在接到暗殺任務后，我召集了團隊成員開了一場線上會議。

但令我有些意外的是，所有成員對于這單任務的熱情并不高。

休假報班學習中文的隊員戴維斯指著雇主和目標的英文問我。

「lanfenggu……我記得老師講過 lanfeng 的意思是他取向是男性，你們國家現在這麼開放嗎？可以把取向……」

「那是 nan，你一個 n 和 l 不分的人學什麼中文。」

沒等我說話，負責信息搜集的團隊成員納什搶先開啟嘲諷。

會議頓時一片吵吵嚷嚷，不過好在我對于如何堵住他們的嘴也擁有豐富的經驗。

「任務成功后參與隊員每人 5% 分潤。」

頻道里一片翻資料的聲音，大家開始默算暗殺任務完成之后能獲取的酬金。這也是我自信他們會參加的底氣之一。

這個叫做顧南風的雇主目標，開出的價碼確實很可觀。

然而所有的成員在翻完資料后轉為沉默，沉默表示著他們仍不愿意接受這起暗殺任務。

我不理解，最終還是團隊里的老人戴維斯開口將話挑明。

「維拉，這個任務的雇主和目標是同一個人，而且指明由你接單，」

「我們更愿意相信這位顧南風先生是沖著你來的。」

戴維斯把理由說的很清楚，他們認為這個任務是那位雇主想泡我的手段，并不想參與其中。

「按照你的審美，他應該還算帥氣，」

「當約會玩一玩或許也不錯。」

戴維斯補了最后一句提醒后，也跟著退出頻道。

「但可別搞砸任務，因為違約金可同樣不菲。」

5

18 點 05 分，我雙手依然在用力拉住絲襪，可顧南風還是再次睜開眼。

他沒花費多少力氣就將我勒緊的絲襪從脖子上取下，用一種仿佛在闡述和自己無關事情的冷漠口吻向我解釋道。

「你差點就殺死我了。」

「那又怎麼樣？之前你不也總說差一點。」

我心中之前的悵然恢復平靜，于是猶自嘴硬。

可顧南風明顯不想聽我再說話，于是他堵住了我的嘴。蘇醒之后他的力氣出奇地大，我被他用力地禁錮在他懷中，絲毫沒辦法掙扎。

就在我幾乎窒息時，顧南風突然將我推開。

被推得險些摔倒，我才想罵他，結果就聽到他用冷到陌生的語氣命令我。

「出去。」

這是他第一次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他的態度變化讓我措手不及。但我還是默默將高跟鞋脫在他的辦公室里，光著腳走出辦公室。

這個過程中，顧南風的眼睛再也沒有看過我半分。

他將辦公室的燈光關閉，背對著大門，就像當年我第一次暗殺他時。

6

我在那次會議后還是決定殺死顧南風。

因為我記得他第一次看我時的眼神。他當時嘴里雖然說著輕佻的話，但他的眼神明明是在認真。

認真到讓我聯想到愛情。

但我作為殺手圈里的后起之秀，已經看過太多的前輩因為這兩個字晚節不保——而且我們殺手業內的培訓總會播放《這個殺手不太冷》這部電影，以此來警示所有想要沾染愛情的殺手們。

愛情，還是殺掉最安全。

顧南風的行蹤很簡單，他身邊的安保對我來說也是小菜一碟。我覺得他拿性命來泡我這種行為，是對自己生命的兒戲。

當我潛入到他的房間時，他的屋里沒有開燈。他一個人坐在黑暗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確認目標無誤后，我偷偷移動到他的身后。

匕首從他肋骨間穿過，順利捅入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