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時,我曾撿到一只狼崽子。
目露兇光,睚眥必報。
我是傀儡皇帝,他是國公府不受寵的庶子。
我們在寒夜里相互取暖。
孤高冷寂的皇位上,最后,只剩他還在我身邊。
他說:「我當為陛下,開萬世太平。」
1
「聽說沒?國公府的三子昨個夜里,居然闖了姨娘的閨房,國公爺罰他家法,居然把打人的棍子都掰斷了,真是無法無天。」
「國公府的三子顧寒停,當真是神鬼都不怕啊,國公府就算不如以往,也不該忤逆尊長,唉。」
兩個身著粗衣的粗壯漢子,就坐在煙火彌漫的小攤上,肆意地談論著國公府的趣事。
按理說,高門大院,規矩森嚴的國公府,這等小事,怎麼也不該傳出來任人議論。
我停在不遠處,聽得有趣:「顧寒停?」
「爺,咱們該回了,娘娘只準您出來半個時辰,回去晚了,怕是膝蓋又要受罪。」
身旁的小喜子,愁眉苦臉地拉著我的衣袖。
我沒開口,只是抬眼望去,這偌大的京城,我出來幾年,卻連城門都沒見過。
整個天下都是皇帝的,我是皇帝,可卻不是我的。
嘆了口氣,說了一聲:「回吧。」
剛走兩步,突然聽到頭上有聲音,抬眼看去,就見有個人從墻上跳下來,剛好砸到我身上。
把我壓倒在身下,他起身了一次,卻又重重地將我壓倒。
小喜子過來,焦急地伸手扶我。
「爺,爺,你沒事吧?」
我扶著小喜子的手站起來,抬眼看去。
對面那人看著比我小幾歲,目光兇冷,看人的眼神像是話本里的野狼。
「你可有受傷?」
我將手伸過去要扶他,卻被他一掌打開。
力道打在手背上,留下幾道紅痕。
小喜子立馬像個護主的小狗,怒道:「你別不知好歹,如此無禮,可知道我們主子是什麼身份?」
那人絲毫不理,費力地從地上爬起,臉頰和手上都帶著擦傷,腿腳行動不便,衣物下擺也帶著血跡,像是……剛被人打了一樣。
難怪會從墻上,摔到我身上。
「你……」
小喜子還要再罵,被我皺著眉制止了。
剛想說話與那孩子道歉,就聽見那孩子的肚子咕嚕嚕地響了幾下,抬眼看去,本來兇巴巴的臉,突然出現了一抹紅暈。
見我看他,他狠狠地瞪我,轉身要走。
我伸手拉住他帶著血色的袖子,他回頭看我,剛要扯,就見我把一個錢袋放到了他的手上。
「我不要你的錢!」
他一愣,隨后瞪圓了眼睛,從牙縫里擠出來一句。
我笑著看他,拱手施了一禮:「俗話說不打不相識,我們有緣分,算我請你。」
「爺!」
小喜子一臉驚恐,我搖了搖頭,隨后和那孩子點了點頭,就帶著小喜子回宮了。
沒走出幾步,就聽到身后吵鬧。
回頭看去,幾個衣服印著國公府標志的下人,將那孩子給……綁走了。
「國公府的三子。」
「顧寒停?」
倒是與我,同病相憐。
2
剛回到寢宮,就見大門口站著母后身邊的福安姑姑,我連忙上前行禮:「福安姑姑。」
福安姑姑點了點頭,抬手示意身后的婢女端著木盤上前。
我站在木盤前良久,深吸了一口氣,抬手將身上的短匕,金玉佩飾放在木盤上。
福安姑姑上前一步,審視了一番后,目光掃過我的身上,落在小喜子的臉上。
「陛下,出門帶的十兩錢袋呢?」
小喜子直接跪在地上,直哆嗦地道:「丟……丟了,出去還沒買東西,就被人撞走了。」
福安姑姑皺著眉審視了他一會,語氣冰冷嚴厲:「陛下是知道規矩的,這東西就算丟了,也是在陛下手上丟的。」
「陛下也別怪娘娘管得嚴,這黎民百姓還吃不飽肚子,您身為皇帝,也當作為天下表率。」
「陛下請吧。」
我撩開下袍,跪在寢宮門口冰涼的青石板上,小喜子跪在我的身后。
「即使丟了,就罰陛下跪一個時辰。」
「晚飯想必在外面用了,也不必送上來了。」
出宮去,只帶了十兩,既然是丟了,哪里還有錢用飯?
只不過是說著好聽罷了。
我知,小喜子知,福安姑姑知,滿宮的婢女太監都知。
一群婢女低頭應承,福安姑姑帶著木盤離開了寢宮。
婢女們眼神互相換了換,也向我行禮后,一個個地回了房間。
小喜子見四處無人了,就用膝蓋挪到了我旁邊,拍著胸脯松了口氣。
「嚇死奴才了,還好只是罰了晚膳和一個時辰。」
我低著頭,跪得工整,不是不累,也不是石板不硬,只是年少時不懂事,沒忍住動了一下。
后來,我就從青石板移到了硬石子上,一夜跪下來,腿險些廢了。
小喜子是個鬧騰的性子,一刻也停不下來。
「主子,您說您干嗎要把錢給那小子,這要是被姑姑知道,告訴了太后,以為您要勾結外臣,怕是又要脫您一層皮了。」
我嗤笑一聲,好似我乖乖當著傀儡,便能活得長久一般。
小喜子一愣,隨后絮絮叨叨地念叨著:「咱們幾個從小跟著主子,陛下娘娘去世后,他們幾個……也相繼走了。
」
聲音哽咽帶著哭腔,半晌才又道:「好在,主子快到十五了。」
我輕笑一下,沒有出聲。
十五歲的皇帝,該上朝接管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