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過去,步子有點亂。
我問那個酒保能不能讓我調一下。
看到我突然而至,謝也很驚訝。
他擠出一個揶揄的笑容:「程律怎麼還有時間來酒吧,不看卷宗了。」
「不會是為了我吧。」
我沒回答他,自顧自拿起來調酒的器皿:「喝 Alenxder?」
我開口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和顫抖。
「別的我也會。」
謝也疑惑地看著我半晌:「Alenxder 就好。」
酒液在金屬的器皿里面作響,被鑿成球體的冰塊在碰撞杯壁。
而旁邊的謝也看著我:「程律,你今天怎麼了?」
我將調好的酒裝杯,墊好紙巾推過去:「沒什麼。」
我費盡全力擠出一個笑容:「謝也,每日一問,我們談戀愛嗎?」
謝也愣住了。
他的手停在杯柄上面,眸子驚訝地看著我。
他的嘴張張合合,指間甚至都有幾分顫抖:「你是不是知道了。」
沉默的氣氛在我們之間盤旋蔓延,將原有的曖昧氣息撕扯殆盡。
而下一秒,謝也起身了。
他將那杯酒一飲而盡,說出口的話卻是冷冰冰。
「程逸,我不要你同情。」
「我是真的喜歡你。」
謝也說完這句話,直直地走了出去。
六年的時間,原來青澀的少年早已抽條長大。
他穿著昂貴的襯衫,領帶松松垮垮系在脖子上面。
他再也沒什麼可以遮掩的。
他的喜歡干凈純粹,所以他受不了我。
受不了我這種摻了雜質的真心。
13
開庭的時間是三天后,要解決的最重要的證據是被告那份精神病證明。
那是一份作假的證明,一個偽裝得很好的罪犯,和消失的謝也。
我問了景十一。
他雖然是個紈绔子弟,但卻是實打實的市醫院精神科主任。
他說就算我現在能證明被告目前的精神狀態良好。
但是因為那份證明,也不能排除他有潛在精神病的可能。
說白了,現在的關鍵還是謝英。
我去了那家城郊的精神病院,得到了謝英已經離職的信息。
我托了很多關系拿到了謝英的聯系方式。
發出信息之后,她依舊拒絕合作。
cy:【我真的希望您可以好好考慮一下。】
cy:【他只會被關三年,還會有其他受害者。】
我把受害者的圖片發給了謝英,回答我的是久久的沉默。
那圖片上面血跡斑斑,絲毫不能觸動謝英。
我清楚,如果謝英出庭作證的話,她可能會被判刑。
作假證明,夠她吃一壺了。
那是我第一次那麼無助。
我沒辦法解決這個事情。
我沒辦法為我的當事人伸張正義,我也沒辦法為謝也伸張正義。
我怎麼送被告進去。
我怎麼跟謝也說對不起。
無數細絲在我的腦袋里團成團,將我的思緒攪得亂七八糟。
我將手機放在一旁,去盥洗室洗了把臉。
我出來的時候,手機屏幕是亮著的。
是謝也的信息。
是一封傷情鑒定書。
是 6 年前的謝也的傷情鑒定。
下面只附上了一句話:
cy:【你當時為什麼就做這個?】
那里面的診斷近乎觸目驚心,對于一個 16 歲的孩子來說,去做這個傷情鑒定,簡直是不可能。
謝也發過來一條語音。
他的聲音依舊是懶懶散散:「程律,這個還是你給的錢呢。」
沒等我回信息,他緊接著發來一句。
xy:【麻煩你了。】
14
他麻煩我什麼。
這種決定性的證據甚至直接交到了我手上。
在證明書上面寫的精神病會導致性功能障礙。
而那份報告,寫的是撕裂傷。
再嚴重一點,可能會喪失排泄功能。
我發給了景十一看。
他還好奇地問我,為什麼我拿得到六年前的報告。
「你牛啊。」
我的聲音僵在唇齒之間。
「牛什麼?」我停了一下,「我就是個廢物。」
鯨魚落入水中,爆發出巨大的聲音。
是謝也,他把什麼都做好了。
而我,我是腐化鯨魚的細菌。
我在這件事情里面什麼都沒做,卻拿到了成果,名利雙收。
謝也啊,謝也。
15
開庭的時候,是我在那次酒吧一別之后,第一次見到謝也。
他穿著西裝,領帶打得整整齊齊。
連帶著把三角肌那里的蝴蝶文身遮得干干凈凈。
這是不開庭審理的案件,偌大的法庭上只有寥寥幾個人。
謝也站在我對面,慢條斯理地整理材料。
他的父親坐在他的旁邊,手搭在下巴上面。
前面的案情介紹階段,謝杰沒有說一句話。
他嘴角掛著笑容,是屬于壞人的勝券在握。
甚至在接觸到我看向他那邊的目光的時候,他還挑眉。
而正義的豬豬俠。
他這個時候和以往完全不一樣。
若說他平時是一只悠閑舔毛的美洲豹,現在就像是一只看準了獵物的獅子。
他蹙眉看著我,拿出了那張精神病證明。
「根據『存疑時有利于被告人』原則,我的當事人具有精神病史和專業醫院開具的精神鑒定證明,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十八條,如不能證明我的當事人是在有能力辨認或者控制自己行為的時候造成危害結果,那麼我的當事人不負刑事責任。
但是應當責令他的家屬或者監護人嚴加看管和醫療。」
我的目光轉向被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