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房間……是臥室嗎?為什麼要從外面鎖上?
「昨天的情況,你能詳細講講嗎?」
丁教授拿出一個筆記本,戴上了眼鏡。
我重新講述了一遍這一晚的經歷,楊莫格在旁邊做補充。
丁教授靜靜地聽著,做著筆記,時不時提出一些問題。
他全程都很淡定,讓人覺得很信服、很有安全感,直到我提到黑霧里巨大的人臉,他臉上的表情才有了變化。
「你剛才說人臉的名字叫什麼?」他聲音開始有點顫抖。
「Hy……pnos…….」我念出那個名字,「Hypnos,是它的名字。」
「可師母喊的明明是……」俞籽欲言又止,看向丁教授。
「師母?」我問道。
「我的妻子,李妍。她的遭遇,跟你幾乎一模一樣。」
丁教授取下眼鏡,深深地嘆了口氣。
14
丁教授打開了那個上鎖的房間。
和我之前預想的不一樣,這根本不是什麼臥室,而是一間維生艙。
房間正中央本該放床的位置,現在放著一個巨大的方形浴缸,一個體形纖瘦的女人漂浮在浴缸里。
女人手背上插著留置針,鼻孔里插著一根鼻飼管,她輕輕地閉著眼,像是睡著了。
心電監護儀上顯示她的體溫是34度,心率是45次/min。
「她在睡覺?」楊莫格問,「正常人清醒時的心率都在60以上,睡覺會往下降一點,45已經是深度睡眠了。」
「是。」教授的聲音很輕,仿佛妻子只是小憩一會兒,隨時會醒來。
而我更在乎她的體溫,34度,和我現在的體溫一樣。
「師母身上發生了什麼?」我問道。
「阿妍,她已經睡了20年了。」
1993年秋天,當時剛剛博士畢業的丁教授,和妻子李妍在故宮秋游。
李妍的職業是攝影師,她一直對故宮的日晷特別感興趣,閉館前三小時,李妍提出自己想多拍一點照片,于是和丁教授約好,兩人先分開游玩,一小時后在日晷下面會合。
可那天直到閉館,丁教授也沒有見到李妍的身影。五小時后,李妍被搜救隊從故宮的護城河里打撈上來。
當天夜里,李妍在醫院醒來,后一直嘔吐不止,吐出來的全是藍紫色黏液。
醫生連夜給她做了全套的檢查,沒有血液感染、沒有腫瘤、沒有神經問題,她幾乎稱得上健康,除了低于常人的體溫和她身體里紊亂的電解質。
第二天,李妍已經無法正常進食,吃什麼都會吐,口服營養液也不行。她的精神開始錯亂,白天和黑夜顛倒,也根本無法入睡。
她說,一旦睡著就會聽見鼓聲,鼓聲在追她,想要殺掉她。
而她當時,已經懷有兩個月的身孕。
丁教授24小時不離地守著她,防止她做出任何傷害自己的行為。
折騰了半個月,李妍雖然可以靠輸電解質液和葡萄糖維持生命,但因為精神狀態不好,整個人迅速地消瘦下去。
專家會診了十幾輪,最后得出結論:李妍是因為懷孕而產生的心因性恐慌癥發作,并強制要求她轉去精神病院。
丁教授不肯,但李妍每況愈下,后來虛弱到已經下不了床。
為了保住李妍的性命,他選擇終止妊娠,把李妍接回了家。
他堅信自己的妻子只是得了某種詭異的疾病,但絕不是精神錯亂。
他向國外頂級醫學研究機構發去了上千封求助信,終于有一家研究所回復了他的請求,表示愿意收治。
1995年,丁教授和李妍去往位于美國伊利諾伊州的精神與非正常睡眠研究中心。
連續3個月,研究人員對李妍反復促眠并喚醒,來記錄她的夢境變化。
依靠腦電波實時監測和模擬振動還原,他們記錄下了她腦子里的鼓聲。
民族學家、音樂學家、音樂符號學家成立了專項小組,夜以繼日地做著解析破譯的工作。
一切都進展順利,李妍的身體狀況也逐漸好轉。
直到5個月后的一天晚上,負責夜間照料的護工發現——李妍睡眠中的身體竟然飄浮了起來。
監控錄像顯示,李妍的身體以平躺的姿態,慢慢從床墊上飄浮在半空中,兩者間距大概10厘米,飄浮時間長達40分鐘。這期間,她的雙手甚至一度想要掐死自己。
恐慌和傳言開始在研究所蔓延,尤其是每3小時一輪換負責照看李妍的護工,她們拒絕為李妍服務,并聲稱她是撒旦附體。
再后來是后勤保障、安保、清潔人員,他們紛紛向研究所請辭。
沒辦法,研究所必須拿出一個態度。
他們請來主教為李妍進行了一場所謂的「驅魔儀式」,象征性地給她灌下了圣草馬鞭草的汁液。
沒想到誤打誤撞,馬鞭草汁真的能短時間消滅她胃里的藍紫色黏液。
服用兩周之后,李妍的精神開始好轉,清醒的時間越來越長。
李妍告訴丁教授,她會在睡夢中看見一大片黑霧,黑霧中有一張巨大的人臉,人臉一直用巨大的發光眼球凝視著她。
之后的幾個月里,研究工作快速推進,宗教學家也加入進來。
終于,他們抓住了蛛絲馬跡!
——這所謂的鼓聲、古怪的夢境、巨大的人臉、藍紫色黏液,都和一種從未大范圍在大眾視野里出現過,僅存在于零星幾個古老家族檔案、警局疑案記錄中的邪神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