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他看起來瘦弱,臂彎倒是很有力,平時肯定瞞著我們偷偷鍛煉了。
但是管他呢,我占了便宜就不肯起來了,樂得把大半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
「幾位小友,貧道這里有平安符、護身符、吉利符、驅邪符,要不要看一看啊?」
一把子油滑的老頭兒聲音突然從背后傳來,把我們嚇了一大跳。
轉身一看,面前是一位身穿藍色道袍的老道士,道袍有些舊了,腳下布鞋也沾著灰。
他頭發灰白,綰著髻,沒有戴冠,手里拿著幾串三角符做的掛件,看身形是個干瘦精壯的普通老頭,但他的臉卻格外駭人——他沒有眼球。
他臉上兩只凹陷進去的眼眶早已結了厚厚的灰白色的痂,看上去并不怎麼恐怖,但他眼瞎背后的原因卻令人不敢深思。
他沒有拄拐,身體也挺得扳正,也不知道他平時如何視物,如何行走。
「道長,敢問驅邪符是無論哪方邪神都能驅除嗎?」我問道。
老道士飽滿的耳朵動了動,往我的方向靠過來,隨后笑道:「蠱惑人心、無故傷人皆為邪祟,驅邪符自然能替小友驅除邪祟。」
他說的確實有幾分道理,我雖然是個無神論者,但這兩天發生的事,讓我不得不換一個角度重新看待這個世界。
「那我就買一張驅邪符吧。」
「不急。我看小友面色發白,渾身似有黑氣縈繞,正應了那句前途未卜吉兇難料。不如先到貧道店里坐坐,待貧道為小友算上一卦如何?」
老道士笑著說,但那笑容配上他結痂的眼眶,多少顯得有些嚇人。
俞籽癟了癟嘴:「人家正經道士都在觀里呢,你這老道別是個假的吧!」
然后往我這邊湊,小聲提醒道:「我聽別人說,道觀寺廟附近騙子最多,你千萬別上當。」
我點點頭,打算回絕老道士:「我們在等人,就先不打擾您了。」
老道士表情一僵,接著他原本那副仙風道骨的笑容消失了,換上了一副市儈精明的樣子,臉上的也表情頓時生動起來:「讓貧道猜猜看——」
他腳下踏著我看不懂的步法,圍著我們走了幾步,再開口就直接把我釘在原地。
「水山蹇,下下卦,險阻在前,見險而能止,知矣哉。」
「方子猶,你再往前走,今天可能就是你的死期哦。」
28
「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我心里一冷,整個人抖得更加厲害。
楊莫格趕緊拿出一瓶馬鞭草汁遞給我,我喝了一瓶,好受了一點。
老道士看見我手里的瓶子,若有所思地捋了捋下巴上那一撮胡子,點了點頭:「這便是了,怪不得你能撐到現在,神志也還算清醒。它比二十年前,可厲害多了。」
「你知道它?」
「然也,否則貧道今日也不會給你打電話……只是小友狂妄,竟然亂掛貧道的電話!」
老道士氣呼呼地叉了個腰,越發不像個正經道士了。
原來下午給我打電話,被我痛罵一頓的老頭兒竟然是他!
可他又怎麼知道我身上發生的事?
楊莫格算是聽出了一點苗頭,知道他多半有些真本事的,態度恭敬起來:「敢問道長名諱?」
「貧道姓汪,同行大多叫我一聲『汪山人』。」
汪山人收斂了神色,拿捏起他早先的腔調。
這時候丁教授拿著一沓資料回來了,見到老道士,愣了一下:「汪山人。」
剩下我們三個小輩在原地面面相覷。
「教授,你們認識啊?」俞籽問道。
汪山人捋著胡子,很是不忿:「二十年前,我幫過這小子的忙,后來他跟我吵架,跑了。」
丁教授表情有點尷尬,但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他讓我們在資料上填寫自己的姓名、身份證和電話號碼,說幫我們以「音樂研習」的名義爭取到了明日進觀的機會。
可我握著筆,字怎麼都寫不下去。
「怎麼了?」丁教授問我。
我面如死灰,看向汪山人:「道長,您剛才說,我今天只要進了觀就會死?」
「嗯……倒也未必。」
汪山人圍著我們四人踏了一圈花里胡哨的八卦步,同時手里飛快地掐算著什麼,然后表情越來越古怪。
「怪哉怪哉!你命入七殺,卻有貴人相助,無妄必有獲,必可致福。」
「啥意思?」我有點摸不著頭腦。
汪山人嘆了口氣:「就是說你雖然遇險但有人相救,還能因禍得福。」
「前一秒還說死期將至,下一秒就否極泰來了。看來外國的邪神,你這個中國的道士也算不明白嘛。」俞籽不忘揶揄他一句。
汪山人表情氣鼓鼓的,但也沒跟她一個小丫頭一般見識。
我鄭重地跟汪山人道了謝,松了口氣,準備繼續填表。
汪山人卻一把將資料搶過來:「填些什麼勞什子,不就是進觀嘛,跟貧道來!」
說著就兀自往白云觀的東側繞去。
29
我們跟在他后面,眼見他繞過東邊的一座白塔,來到一處偏僻的墻角,然后敲了敲墻上一扇只有一人寬的小門。
門和墻體一樣被漆成了朱紅色,加上位置偏僻,不留意還真看不出來。
過了幾分鐘,有人在里面也敲了敲門,汪山人又敲了敲,回應著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