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聽那幾句我就遍體生寒,帝王之怒,太子可承擔得起?
東宮又一次被封,這次連我也不敢溜過去,因為母妃來警告我,太子現在就是個火坑,誰靠過去都會尸骨無存。
皇上越發長時間地逗留在錦云宮,享受了曾經太子太子待遇的是三皇兄,隨行父皇出入議政。
他們說,太子剛出生得盛寵,從小就養在皇上身邊,現在三皇兄的勢頭像極了那個時候。
這些話我不敢多聽,只是安安靜靜的,按照母妃的吩咐給父皇送上繡的小玩意兒。
其中以一扇九龍屏風最為驚艷,得了父皇「掌上明珠」四個字。
快到年末的時候,像是消失了的太子解除禁足,因為皇后病倒了。
太醫們說是氣候變換,皇后鳳體支撐不住,沒人敢說皇后是郁結于心,憂思過重。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當起了瞎子、聾子。
皇上去看望皇后被拒之門外,皇上怒而離去。
東宮傳出太子在皇后病重之際,在宮內飲酒作樂。
朝野之上開始出現一個聲音,太子失德,耽于玩樂,皇上極為不滿,意廢太子。
往年過年和上元節這種重要節日,父皇都要與皇后一起,帝后主持宮宴祭祀大典。
今年父皇以皇后鳳體不適,甚為擔憂,不忍皇后勞累為由取消了帝后祭祀,全程只有天子出面,但是宮宴上陪同的是貴妃與三皇兄,我落座在三皇兄身側,太子遠遠地被安排在下首。
宮宴之前太子悠然地自斟自酌,他身邊像是有堵看不見的墻,把熱鬧隔絕在外,無人敢靠近,他毫不在意,反而樂得輕松。
這樣的心態落在父皇眼里,便是太子不滿。
宮宴結束,回到錦云宮,我在廊下捏雪球,聽見店內茶盞被摔碎的響動。
「逆子!他是覺得朕讓他當這太子委屈他了嗎!朕如了他的愿!」
我的手指被雪團凍得僵硬,不敢發出聲響悄悄離開。
今年的上元節很熱鬧,我坐在天子下首,萬眾矚目的位置,煙火盛放,觥籌交錯。
我低聲呢喃,「還是去年我們在城墻上看的好看。」
晚上,我床邊放著個發著微光的兔子燈。
「阿九,來年我們再好好過一次。」
開春的時候皇后好了,她偶爾會去御花園散步,太子也會陪同,我悄悄地跟著去看了一次,被太子發現,招招手讓我過去。
皇后披著厚重的大氅,沒什麼表情。
「剛好是放紙鳶的季節,這次不會再落了。」
太子樂呵呵地讓宮人去找紙鳶,沒有一點陰郁的樣子,我只好從善如流地陪著他玩。
春天風大,兩只紙鳶被風拉扯著上天,很快就變成了兩個點,我拽得有點費勁,風中回頭,看見皇后坐在八角亭里,面容憔悴,出神地看著兩只不受控制被拉扯上天的紙鳶。
「啊,小五的線斷了。」
我被太子拉回注意力,手上的線一輕,兩只紙鳶消失了一個。
太子把他的線也扯斷了,摸摸我的頭,「沒事,大哥的紙鳶去陪你。」
「我不是小孩子。」我推開太子的手,氣鼓鼓地跟他好好探討一下我的年紀。
兩個人跟小孩子吵架一樣斗嘴。
「我馬上就可以嫁人了。」
「整天把嫁人掛在嘴邊,你想嫁給誰?」太子笑吟吟地把手放下下巴,故作沉思,「我朝的青年才俊,有誰配得上掌上明珠呢,讓孤想想。
」
我羞得臉通紅,不知道怎麼回嘴,惡狠狠地踩了太子一腳,太子抽著冷氣沒有形象地單腳跳了兩下,「你這蹄子是牛嗎?踩得這麼疼。」
皇后咳嗽了幾聲,她臉色比剛來的時候多了幾分溫暖,像是突然被注入了生氣,她說風大要回去了。
那是腥風血雨前最后的風平浪靜。
我在午后摘花回去,廊下聽見了父皇和母妃的私語。
「太子婦人之仁,難當大任,非帝王之材。」
「朕欲廢太子,另擇賢者。」
十月,楊老將軍在西北戰場失利,身受重傷,楊家軍頹敗之際,軍中年少武將危急時刻挑起大梁,用兵如神,將來犯外族驅出百里之外。
那位少年武將得天子夸贊,他進京領賞時我看了一眼,我見過他,三皇兄的伴讀,母妃母家李氏旁支一個不起眼五品小官的幼子。
楊老將軍天子未曾責怪他,只是說念其年事已高,身上新傷舊患,恩準回京養傷。
楊老將軍卸下兵權,動身回京。
貴妃烈火烹油,皇后寂然無聲。
「阿九,他們都說我會嫁給那個李小將軍。」
我和阿九一起在城墻上看意氣風發的小將軍進宮面圣,貴妃母家之子娶貴妃之女,天作之合。
「嗯。」
我氣悶地嘟著嘴,「可我不想嫁。」
「不嫁。」
「又不是我不想嫁就可以不嫁的。」
公主也不能隨心所欲啊。
身邊的阿九斗篷被風吹得獵獵作響,斗篷上有繡著的云紋。
漆黑的雙目微動,手握上劍柄,「殺了他。」
我撐著下巴,看著面容冷峻的阿九,「人是殺不完的,這個死了還有下一個,你殺得過來嗎?」
阿九目光鎖定了那個少年將軍,「嗯,你不喜歡的,都殺。
」
起碼不是現在,我拉住了真的動殺心的阿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