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我從啞女苗若兒身上學到的經驗之談。
確實很好用。
5
我與昭王的婚期定在半年后。
京中對于此事,鬧得沸沸揚揚。
我在閨閣之中等著出嫁,對于一切邀約都置之不理。
直到東宮盛宴,太子弱冠。
前世,我為了他的弱冠禮,準備了大半年時間,花重金尋到了古琴,正是他上次在我房中彈奏的那張。
那張琴名為「情絲」。
后來他把它送給了苗若兒,苗若兒把琴弦拆下,插在細頸花瓶里做裝飾。
宛如我的情絲,根根斷裂。
她是個鄉村啞女,不通音律,卻懂如何拿捏楚衡的心。
而我為了楚衡精心學習的琴技,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我悉心擦拭琴弦,細細珍藏。
楚衡弱冠之日,我特意穿了件藤青曳羅長裙。
送完禮物后,我與幾個交好的世家小姐一同到內室休息,銀碳繚繞,我順勢脫下大氅。
「呀,這條裙子,怎麼和苗姑娘的一樣啊!」
「怎麼會,這件可是貴妃所賜。」
我故作驚訝。
苗若兒臉上閃過得意。
我微微搖頭,繼續暖手。
大約因為上輩子的結局,我格外怕冷,每日將炭火熏得暖烘烘一片,府里的小丫頭爭搶著到我院子里干活取暖。
「欸,苗姑娘,你這件哪里來的啊?」
苗若兒有些生澀,在紙上寫道,「我不知道。」
又補充道,「這是太子殿下送我的。」
姑娘們講話的聲音瞬間低聲。
苗若兒不知所措,求助似得看向身旁的侍女。
那丫頭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過了一會,才有一位姑娘出言問道,「苗姑娘,不知道您和太子殿下是什麼關系?」
侍女奉上茶酥,示意苗若兒注意措辭。
苗若兒不知道怎麼回應,慌亂中看向我。
我朝她張嘴,說了一句唇語。
她狠狠瞪了我一眼,暗自鼓氣,提筆,「殿下,說會娶我。」
她筆墨未干,整個內堂針落可聞。
問話那姑娘甩了個白眼,偏頭和其余小姐竊竊私語。
雖然聲音低,但是她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她們在罵她。
就像我剛剛那句唇語說得一樣不要臉。
她臉上羞紅一片,眼中汪著淚水,我見猶憐。
當楚衡進來時,淚水恰到好處滾落,她用手背擦干,嬌滴滴起身跟在他身后。
楚衡不清楚發生了什麼,習慣性等著我解釋。
我咬著嘴唇,一言不發。
看上去委屈一點不比苗若兒少。
有個性格張揚的姑娘諷刺道:「殿下,若是看不中我們幾個就直說,沒必要找這麼個東西來羞辱我們。」
「既然太子早有中意的太子妃,我們也不便叨擾。」
說著,便要起身離去。
其余姑娘趕緊跟上。
楚衡一頭霧水,下意識攔住我,「到底怎麼回事?」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那姑娘拉著我退后半步,「殿下,貴妃疼愛茵茵,所賜衣裙必然獨一無二。」
「您連御賜之物都要替苗姑娘爭一份,其中深情,真叫人羨慕。」
當我與苗若兒站在一起,楚衡才終于發現我和她的衣服一模一樣。
我沒給他開口的機會。
顫聲說道:「我以為,至少這件衣服,是我獨有的。」
貴妃看上去把我當成未來的太子妃,其實就是想借我掌控相府。
她給我御賜之物很多,但極少有獨一無二珍貴之物。
這件衣服就是如此。
城里的衣坊就能定制。
我特意從箱底把它找出來,為的就是不動聲色、大鬧一場。
前世,我看到苗若兒穿了這件衣服,非揪著要她道歉。
楚衡壓根不記得這是什麼御賜之物。
只覺得我性情驕縱,更珍惜苗若兒這朵溫柔小白花。
所以這次,我故意穿一樣的衣服,他想裝看不到都不行。
我即將嫁給昭王,貴妃失去了相府這個助力,勢必要再為太子尋一個有地位的太子妃。
她借著弱冠禮把盛京出名的貴女全部召來了。
反而便宜了我。
苗若兒這一鬧,誰都知道,太子屬意一個啞女。
為了一個啞女,連丞相嫡女都不愿要,何況她們呢。
盛京貴女心高氣傲,要她們和啞女共事一夫都算是羞辱,更不會接受會被啞女騎在頭上的可能。
這場弱冠盛宴,最終不歡而散。
楚衡怎麼也想不通,不就是送了啞女一件衣服,怎麼會鬧成這樣!
6
很快,圣上和貴妃都知道了啞女的存在。
楚衡深知,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太子寵愛,對于弱勢的啞女來說,反而是沉重的負擔。
所以上一世,他一直把她藏得極好。
連我,都沒把她真正放在眼里。
圣上連夜召太子入宮,據宮人所說,他摔了三個白玉酒杯。
我猜想,大約是圣上要楚衡盡快處理啞女,楚衡不肯,所以天子盛怒。
皇子可以癡情,可以任性。
但太子不行。
楚衡被訓斥后溜進相府后院。
他與我青梅竹馬,身份又尊貴,下人都不敢阻攔。
「這張琴怎麼還在?」
他來的時候,我正在調琴。
聽到這話有些無語,「它不在這能在哪。」
「這不是送我的禮物……」
電光火石間,他想到了什麼,「你今年沒給我送禮物。
」
非常肯定的語氣。
我隨口應付,「我送了的,和小姐們放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