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皇太后,像逃兵一樣慌不擇路地離去。
回到萬壽宮時,天色已經暗了,殿內掌了燈。
「太后,用晚膳嗎?」
「不餓,后門的守衛都打點好了嗎?」
「都是咱們的人,太后放心便是。」
我轉身回了內殿,掩上門。
腰后環上來一雙手,熟悉的氣息噴薄在耳側。
「皇太后真是演得一出好戲。」
男子低低地笑著,在我側臉落下一吻。
我轉身回抱住他,故作柔弱。
「怎麼辦,哀家成孤家寡人了,好傷心,太師抱抱。」
「誰惹我家宓兒傷心了?」
謝笙長身玉立,一雙好看丹鳳眼目光流轉:
「是因為前夫回來了,太后娘娘在新寵舊愛之間難以抉擇?」
「還是因為太上皇跟秦太妃如膠似漆,有些人吃味了?」
我食指戳著他的鼻尖,狡黠笑道:「吃味的到底是誰?」
謝笙抬頭,順勢把我的食指輕輕咬住,含糊道:
「宓兒,你不能再為了他舍掉我了。」
他與我額間相抵,神情委屈。
在一起這麼久了,他還是這麼容易患得患失。
「還不是你教出來的好學生。」我嗔道。 ?????????????
謝笙就是我給宇文澈請來的教書先生。
他出身名門望族,十八歲便連中三元,如今不到三十歲,便已高居太師之位,在朝中頗有名望。
當年,我與他就要議親了。
奈何當時的先皇為了讓田氏安心駐守邊城,逼宇文煊娶了我,許諾只有我生出來的兒子才是皇太孫。
我和宇文煊誰也不愛誰,卻要夜夜躺在一處。
被一堆丫鬟守著、盯著。
連一夜幾次都要被內事嬤嬤詳細地記錄下來,歸檔。
直到我懷了澈兒,終于擺脫跟宇文煊同床異夢的宿命。
澈兒出生時,穩婆把孩子抱給我看,我連忙把孩子的小褥子蓋上,叮囑道:「本宮就生這一個,以后絕對不生了。」
「這就是皇太孫,都明白了嗎?」
從皇太孫到太子,從太子到一國之君,我把宇文澈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著實不容易。
謝笙自那以后就心灰意冷,把全部精力用在讀書和朝政上。
二十好幾的人了,至今沒成親,對含羞帶怯送上門的美人兒連看都不帶看一眼,走到哪兒都冷得像塊千年寒冰。
深宮里的我,也覺得揪心。
我當上太后以后,便自作主張地挑了些名門貴女,讓他前來相看。
誰知道,他怒了。
「下官不娶妻不納妾,難道是因為缺人張羅嗎?」
「宓兒,你在作踐我的心。」
他紅著眼眶,把我抵在內殿的墻壁上,放肆地吻。
不顧體統,不知綱常。
我推搡了幾番,后來漸漸在他的攻勢下沉淪。
果然還是自己喜歡的男人,親起來抱起來舒服。
從那以后,一發不可收拾。
什麼倫理綱常,去他的。
丈夫都跟別的女人跑了,我難道還要為他守節不成?
外面燭火已熄,寂靜無聲。
一番纏綿后,我嬌喘吁吁地依在謝笙懷里,聞著他身上那股好聞的檀木香味,故作傷感:
「皇兒現在不要我這個母后了,我只有你了。」
他輕笑,神色間帶著饜足的慵懶。
「臣教出來的學生什麼樣,臣心里清楚。」
「陛下的心性如何,你這個做母親的更清楚。」
我笑了:「就你心眼子多。不過,還得勞煩你帶著我的手令去邊境一趟,親自交給我父兄。」
宇文煊從來不是一個合格的帝王。
不然三年前,他也不會毫不負責地舍了皇位,至黎民百姓于不顧。
三年時移世易,朝堂上的官員換了許多,有些被我提拔起來的年輕官員,宇文煊連名字都叫不上。
他雖然坐在那高高的位置上,可對政事極其不熟悉,一場朝會下來,他全是懵的。
朝堂上政令的頒發、大事小事的決策,還得靠那幾個股肱大臣。
宇文煊只會私下里懊惱地摔花瓶:
「他們雖尊稱我一聲太上皇,但根本沒把我放在眼里,田宓這些年把持朝政,都快讓他們忘記這江山到底姓什麼了!」
「三年前的事,刑部說證據不足,不能隨意處置她,難道寡人的話不是證據嗎?」
秦栩栩勸道:「太后不過是仗著她背后的田氏一族罷了。」
宇文煊不忿:「權勢首在軍權,田氏在邊境執掌八萬大軍,我能拿他怎麼辦?」
秦栩栩眼珠子一轉,附在他耳邊,出了個主意。
兵權之重要,宇文煊能想到,我自然也能想到。
解禁足后的第一時間,我便氣喘吁吁地去了龍涎宮。
「澈兒,母后有要事要跟你說!」
宇文澈連眼皮都不抬,他正在玩秦栩栩送給他的小木馬。
「駕!馬兒快跑!」
我氣得把他從木馬上拉下來,摁住他的肩膀,眼神鋒利:
「皇帝,調動邊防大軍的虎符,你可收好了?」
宇文澈一臉不耐煩:「母后問這個做什麼?」
「這是兵權!是一個皇帝最重要的東西,是你安身立命之本,你一定要放好了!」
「不能讓任何人碰它,就算你父皇也不可以,明白嗎?」
宇文澈冷哼一聲:
「父皇和秦姨娘說得果然不錯,母后果然惦記上兵權了。
」
「不過朕已經把它交給更放心的人保管了,母后不要再瞎操心了。」
他不留情面地將我推開,又騎上了他的小木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