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一閉眼,「別討厭我,阿銘。」
他向來志得意滿,將我玩弄于股掌之間,什麼時候如此低姿態過?
這太反常,完全不像他。
我下意識覺得是苦肉計,死死壓制住激烈翻滾的情緒,防備地看著他:「不用!離我遠一點就好!」
章楓嘴唇顫抖了幾下:「那麼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我可以退回好哥們的位置!」
我被徹底激怒,猩紅了眼怒喊:「誰要和你這樣的人做哥們!」
6
他眼皮顫了一下,滿目瘡痍。
慢慢合眼,他松開了我的手,輕飄飄的聲音有氣無力:「好。」
我克制住不斷翻涌的后悔情緒,警告自己不要上當。
他心機太深,我不是對手。
與其心疼他,不如心疼我自己。
然而當晚我做了一個又一個夢。
夢里都是小時候和章楓一起玩耍的場景。
小學五年級,一次暴雨,我忘記帶傘,他把他的雨傘硬塞給我,自己卻把外套頂在頭上,沖進了雨里。
高二那年,我在學校被霸凌,是章楓帶人把欺負我的人鎖在了廁所一天一夜,才嚇住了他們。
夢停留在我們最后的決裂上,與現實不同的是,夢里的我當時竟然沒有走開,反而在他痛苦的眼神中,無法克制地沖進了他的懷抱。
然后他激烈而忘情地親吻我。
不管浮在半空中的我如何著急呼喚,夢里的我都聽不見,猶如被法術控制了般,甜蜜地縮在章楓懷里。
我被徹底嚇醒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久久地睡不著。
從那天起,我開始躲著章楓。
趙歡曾來找過我一次,問我要不要和她在一起。
如果是以前,我大概會高興得飛起來,哪怕明知道她是利用我擺脫李婷婷,我也會抓緊這個機會。
可是現在我卻對她的提議絲毫提不起興趣。
我淡淡拒絕了。
趙歡咬住嘴唇:「我知道,你和我是一樣的情況。我們互相幫助彼此走出困境不好嗎?」
「需要走出困境的只有你,你對李婷婷動心了,要不然,你為什麼不拒絕她的親吻?」
趙歡難堪至極:「難道你就絲毫沒有動心?如果你真的如此理直氣壯,又何必躲著章楓?」
我被她戳中肺管子,當即掉頭就走。
眼看寒假將至,我媽給我打電話,讓我坐章楓的車回去。
章楓的家境很好。
他家里不但在大學附近給他買了公寓,還配了一輛豪車。
以往來回學校都不用我媽說,我就自動厚著臉皮去蹭他的車。
我隨意找了借口搪塞我媽,然后匆匆掛斷電話。
章楓給我發來一條消息,又撤了回去。
對話框里一直顯示著「對方正在輸入中」,卻遲遲沒有消息發過來。
我把手機扔開,權當沒看到。
當我滿頭大汗地從汽車站出來,發現章楓的車正停在路邊。他懶散地靠在車身上,腳底一地的煙頭。
看見我,他把手里的煙掐滅。
「上車吧,要不然你爸媽和我爸媽都會覺得奇怪,追問起來你也免不了受嘮叨對吧?你放心,我不會再那樣了。」
我想想我媽的嘮叨和不依不饒確實很煩,板著臉坐進后座。
在后視鏡里我們的目光相觸,他泰然自若,我卻逃避似的轉開。
望著窗外后退的風景,我恨恨地想,這人真是厚顏無恥,對我做了那樣的事,居然還能如此淡定自然,反倒是我,覺得別扭,難以面對他。
全程沉默,我們誰也沒說話。
臨下車前,他叫住我:「阿銘,過幾天有個同學聚會,你去嗎?」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自己的緣故,總覺得他叫我名字時尾調上揚,說不出的蠱惑,讓我渾身不適。
我豎起渾身的刺提防他:「別這麼叫我。」
他苦笑一下:「我從小到大都是這麼叫你的。」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好,齊鈞銘,周末的同學聚會,你去嗎?」他垂下眼瞼,有些落寞的樣子。
7
我硬邦邦丟下一句「不知道」,就下了車。
章楓每天六點半準時起來晨練。
他一身修身運動衣,將昂藏健碩的身體都隱藏在衣衫之下,偶爾汗順著額頭滴下來的時候,有種說不出的性感。
如果我是一個女人的話,能抵擋得了他這樣熱烈奔放的喜歡嗎?
我下意識吞咽口水。
恐怕很難。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我忍不住羞紅了臉。
狠狠拉上窗簾,我決定明天堅決不會再起床窺視他。
高中班長再三找我,和我確認是否去同學聚會的事。
「來吧,齊鈞銘。大家都來,就連家在外地的賈澤宇都會特意趕回來。」
賈澤宇?
那個性取向為男的家伙?
高中的時候,他就喜歡纏著章楓。
那時候我還取笑他:「被男人喜歡,好惡心。」
當時他就沉了臉,悶悶不樂了好幾天。
我以為他是被賈澤宇煩的,現在想來,只怕,那時候他就對我動了心思吧?
我真是蠢。
他搶了我那麼多喜歡的人,沒有一個長久交往下去,都是到手后就分開,我竟然從來沒有懷疑過。
同學聚會,如果賈澤宇見到章楓還像以前一樣糾纏,章楓會不會因為失戀的痛苦……
畢竟我最近對章楓真的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