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別被手機的震動聲吵醒的時候,他正枕在段逐腿上睡覺。
季別晚上總是很興奮,睡得晚,早上就起不來。每天去學校的路上,司機開多久,季別就能睡多久。
段逐的腿上都是肌肉,***命,也不是什麼好用的枕頭,但季別實在太困了,只要有地方靠,別的就不講究了。
季別抬起頭來,看見他放在車座位扶手的手機。
手機屏幕亮著,還嗡嗡地震,季別有些埋怨地對段逐說:“你也不幫我拿一下。”
他按著段逐的腿撐起來,伸手去夠手機,夠了一下沒夠到,段逐才幫他拿過來了,季別接過來,看了一眼來電人,軟著靠在段逐身上,接起電話,問:“什麼事?”
“我來通知你一聲,中午排練別忘了,”朱隱是學校的辯論社社長,聲音中帶著濃重的焦慮,“最好能來一起吃飯,比賽安排出來了。”
辯論隊下周要代表學校,出征市辯論賽,季別是校隊三辯,身負大任,是重要角色。
“你等等,”季別轉過頭去,問段逐,“少爺,中午我能不能和隊友一起吃午飯?”
“不行。”段逐說。
“社長,你聽見了嗎?”季別問朱隱,“我可能晚點到,十二點半。”
朱隱那頭安靜了一會兒,對季別說:“隨你便,不過最晚到的留下來打掃教室。”
季別掛了電話,轉頭委屈地跟段逐說:“社長讓我打掃教室。”
段逐捏著季別的下巴,不給他移開臉,看了他幾秒,說:“我來幫你掃?”
季別被段逐這麼盯著,有些不自在地往后縮了縮,道:“不敢勞少爺大駕。”
段逐放開了他,靠著椅背,說:“明天段原回來。”
季別又是一驚,張張嘴,說:“這麼快啊?”
段原是段逐的親弟弟,和季別在一個年級。學期初去德國交換了,照理要到期末才回來,這學期才過到一半,不知為何突然回國。
季別和段原關系很差,聽聞此消息,睡都睡不著了,過了一會兒才忍不住惡意揣測:“是不是被勸退了啊?”
段逐低頭看了季別一眼,平直地道:“說是想家了,回來休息幾天。”
季別翻了個白眼。
段原回來,段太太也要跟著回來了。
段逐放下了手里的書,看著季別,問他:“你不高興?”
季別無所謂地聳聳肩,道:“輪得到我說話麼。”
段太太怕大兒子,寵小兒子,只要季別不惹段原不高興,她還是能做到無視季別的。
就是季別和段原相安無事的時間太少。
“不喜歡段原,就跟緊我。”段逐抬手,把季別睡得亂了的頭發順了順。
季別扯了扯嘴角,沒說什麼。
2.
季別老爸是段逐的保鏢,在季別五歲這年,替段先生擋槍死了。他爸是孤兒,他媽不想要他,季別便也成了孤兒,段先生見季別可憐,辦理了領養手續,把季別收養到了段家來。
季別和段先生沒見過幾次面,段先生是個工作狂,常年在外不著家,每年過年會來家里兩天,接著就又走了。
段太太是個普通的闊太,每日睡到日上三竿,做闊太會做的事。
段原是個腦袋空空的小**,笨的要命,留過一級,和季別同校同屆,
段逐——段逐是段逐,段先生不在,段逐就是段家的當家人。
季別對五歲之前的生活印象不深,但對五歲到十七歲這十二年間,和段原明里暗里打的架,倒是能掰著手指頭一次一次數出來。
他小時候揍不過段原,常常挨打,十來歲時候人一下拔高了,段原打不過他了,招來一幫外援,每天在段家開轟趴。
段太太是個極其護短的主。
季別打段原一下,她眼睛能瞪得快彈出來,喊管家找家庭醫生的尖叫聲從主屋傳到副樓;段原找社會人胖揍季別,她視而不見一般拎著小挎包,叮囑兒子別玩兒太晚,施施然去找小姐妹打牌去。
季別十一歲生日那天,被段原和他的暴力朋友們追著打到了副樓,季別三步并做兩步上樓,靈機一動,躥進段逐的擊劍練習室里。
在此前,季別幾乎沒和段逐說過話。
季別其實明白段太太為什麼怕段逐,季別自己都有點兒怕段逐。
段逐和段原不一樣,段逐就像是電視劇里頭那種沒感情的大少爺,頭仰的高高的,掃誰一眼,誰都膽戰心驚,方圓十里都結冰。
不過,季別被追人著打的時候,也不管他是大少爺不大少爺了,能救他性命的就是天下第一好少爺。
時間過得久,季別也記不清了,只覺得一開始,段逐是趕過他的,冷著臉讓他出去還是怎麼的。
季別性命堪輿,不得不使出渾身解數自救,一輩子的臉皮都用上了,死皮賴臉不出去。
后來段逐見季別乖乖蹲在角落,趕不走也不說話,便懶得理會季別,自己練習了。
段逐從沒管過季別和段原的爭端,他的地界就像段家休戰區,休戰區不主動邀請季別進去,但季別進去了,也就安全了。季別在擊劍練習室里躲過很多場災禍,在里邊念過書,寫過作業,睡過覺,后來自以為和段逐熟了,也和他開開玩笑,扯扯淡。
不過段逐手把手教季別擊劍,倒都是后來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