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魚,”媽媽遲疑了下,“哥哥對你好嗎?”
剛平復下去的心跳驟然又快了起來。
“媽媽怎麼會問這個?”李鳴玉笑著說,“不會是擔心哥哥像小時候那樣,偷吃我買的零食吧?”
然而媽媽卻沒被玩笑話帶偏,她聲音低低地:“自從和你阿姨聊過,我總是做夢,夢見那年你丟了的那年,我跟你爸爸到處找,整夜整夜地睡不著。”
李鳴玉:“只是夢而已,我已經回來了。”
“對,你已經回來了。”媽媽喃喃著。
“哥哥平常對我很好,他很愛我,就像你和爸爸那樣,”李鳴玉語氣很溫和,“媽媽,不要多想。如果讓哥哥聽到,他會難過的。”
兩人之間沉默了會兒,媽媽忽然開口。
“小序從小性格就內斂,不愛說話,家里來長輩也不會主動叫,每次還要你這個當弟弟的引著他叫,我總是忽略他,”媽媽嘆了口氣,“自從你上學被欺負,我對他關心就更少了。”
我愣了下。
上學被欺負?
小時候的記憶已經很散了,我那時總注意到父母對我和李鳴玉的區別,卻很少關注李鳴玉具體每天在做什麼。
在我的印象中,討厭我的人更多一些。上學的時候甚至還惹了校外的人,他們揚言放學不會給我好果子吃,不過倒也平安無事。
李鳴玉人緣很好,很少有人和他出現矛盾。
“你還記得嗎?之前你放學的時候,老是被那些混混堵在巷子里要錢,有時候還會挨揍,不敢跟你哥哥和我們說,還因為這個期末考試都考砸了,你還不許我們告訴你哥哥——”
“別說了,”李鳴玉打斷了她的話,語氣很快緩下來:“都已經過去了,不提了。
”
明明在衣柜里什麼都看不見,我卻覺得,李鳴玉看了這個方向一眼。
我低頭摸黑捏著玻璃糖紙,絞盡腦汁地回憶我與他一起上學時的點滴,試圖再找到些蛛絲馬跡。
似乎……的確有那麼一段時間,李鳴玉變得沉默寡言,上課也不再聽講,成績也因此一落千丈,因而原本約定考好就去吃的麥當勞也沒了結果。
我腦中忽然閃過了猜想,然而剛冒出來,我便嚇了一跳,急忙驅散了。
然而越不去想,這個念頭就越肆虐,攪得人心思不寧。
“那不聊這個了。今年過年,你是帶著你哥哥在你們家里吃年夜飯,還是回家來吃?”
李鳴玉的語氣緩下來,開始面不改色地撒謊:“今年應該還是不回家,等明年再回。而且,我也想帶哥哥過年的時候到處玩玩,可能要委屈您和爸爸把哥哥借給我了。”
我無意識地咬著手指。
李鳴玉撒謊是有本事的,媽媽并沒多懷疑,就這麼應了下來。
接下來他們聊的便都是些日常話,我蜷在李鳴玉的衣服中——他和我遇到的那些男生不同,衣服都是干凈和香的,干燥的陽光氣息。
我抓著一件他的衣服埋臉其中,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入眼便是李鳴玉眼尾的小痣。
我泡在浴缸溫熱的水中,李鳴玉替我洗著身體,力度剛好,我舒適地瞇了瞇眼,懶聲開口:“媽媽走了嗎?”
“嗯,”李鳴玉低頭把泡沫沖干凈,“走了好一會兒了。站起來點,我替你把身上的沫沖了。”
我一直有睡前洗澡的習慣,李鳴玉了解這點。
水流沖到身上。我干脆敞開了手腳,抱著他的脖頸不讓自己往下滑,繼續瞇著眼,頭腦逐漸清醒過來。
李鳴玉:“哥哥知道自己在衣柜里手里攥著什麼嗎?”
我不解地側頭看過去:“……你的衣服啊。”
“是我的內褲,”李鳴玉認真地說,“你如果喜歡,今晚也可以攥著。”
我臉頰騰地熱起來:“我、我又看不清!”
李鳴玉這才撲哧笑出聲,手捏了一把我的屁股。
這一攪渾,在衣柜里偷聽到的話逐漸回想起來。
洗完后,李鳴玉把我抱回臥室,我拉住他的袖子,抬頭看他:“你和媽媽聊的,我都聽見了。”
李鳴玉神色如常:“我以為你一開始就睡了。沒什麼好聽的。”
“你之前被欺負,”我鼓起勇氣,終于敢問出,“是不是因為我?”
我盯著他的眼睛,不放過任何,李鳴玉安靜的眼睛幾不可察地浮現出波動。
一點點變動,卻如同抽走了堡壘地基的一塊磚,驟然坍塌。
“就是因為我,”我盯著他的眼睛,手攥緊了,“我還奇怪那些校外的痞子混混為什麼沒找我麻煩。怪不得……他們把你認成我了,是不是?”
記憶在我腦中愈發清晰起來。是的,是那段時間,李鳴玉開始比我晚回家,躲避我的眼神。
我那時候對李鳴玉的討厭只是因為他比我更討喜,是單純的嫉妒情緒。倘若李鳴玉聒噪地同我聊天,我就會輕易忘掉了。
正式因為那時他躲我,對我不再如以前熱絡,我這才開始討厭他。
因而期末的時候,我聽到因為他考砸而無法去吃約定好的快餐,我更加的不甘。
自那開始,我才真正地厭惡起李鳴玉,事事與他作對。
可現在突然告訴我,他的成績下滑是因為那段時間的校園霸凌,而那些霸凌……本該是落在我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