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鳴玉眨了眨眼:“那我來當哥哥好了。”
“食不言!”我敲了下他的手背,努力拿出哥哥的架勢,“吃飯了!”
午飯很快結束,我和李鳴玉收拾好了碗碟,剛準備回臥室收拾衣服,忽然聽見媽媽說:“小魚,你這兩天繼續睡客房吧。之前臥室的床壞了,你爸爸昨天剛給換了個床,有點小,可能睡不開你倆。”
我愣了下:“壞了?”
“前幾天不是風大嗎?忘記關窗戶了,床上吹得都是土,臟死了,索性就都換了,”媽媽說得輕飄飄的,“正好,你和小魚也大了,還是分開睡的好,再擠一床別人要笑話的。”
我剛要開口,李鳴玉卻是說:“可以的,睡一床的確太擠了點。”
“來看看臥室里的床,如果不喜歡的話還可以再換,”媽媽輕握住了我的手腕,“嗯?小序。”
我被動地跟著她走向臥室。
那張新床的確窄了很多,不再適合兩個人擠著睡。房間仍舊收拾得很干凈,我僵站在那里,到底沒有忍住:“其實臟了的話,只換床褥就可以了。”
李鳴玉忽然出聲,語氣輕松:“哥哥好像有點認床吧,今晚估計得折騰會兒才能睡著。”
“認床啊,”媽媽自顧自地說著,“沒事,睡多了應該就熟悉了。”
我那點微弱的反抗,最終也不了了之。
然而心里的那點不安卻散不去,我總疑心媽媽發覺了什麼,可倘若真的知道,又不該這麼平靜。
李鳴玉沒有提,我也只好把那些情緒壓在心里,不去表露。
然而實際上,那張新床我只睡了一個午覺。上周請假的專業課老師,忽然通知今晚補課,我得馬上趕回去。
“我學校里的實驗項目也還沒有完成,得回去一趟,”李鳴玉歉意地說,“等下周我們再來陪你們,好不好?”
爸爸剛從超市忙完回來,他買了只烤鴨打算給我們吃:“不吃完再走嗎?”
我看了眼時間:“可能沒時間吃了。下周吧,下周我和小魚早點回來。”
爸媽的遺憾顯而易見,他們執意要送我們到小區門口。
晚上溫度低,風一吹冷得厲害,我翻出書包里的外套,遞給了李鳴玉。他看著那件黑色沖鋒衣忍不住笑:“怎麼還帶著……”
“我想,你快穿。”我小聲反駁,自己穿上了另一件淺色衛衣外套。
直到我們進了出租車,爸媽都沒舍得離開。
剛關上車門,媽媽卻忽然開口:“小序。”
我抬眼看過去,媽媽卻是什麼都沒有說,欲言又止地看著我們,最后笑起來:“到學校給我報聲平安,路上小心,學習別太累了。”
“快回去吧,”李鳴玉沖他們擺擺手,“爸媽再見。”
在夜色里,隨著車子駛遠,爸媽的身影也逐漸瞧不見了。
我靠在車窗上,出神地看著外面飛快掠過的樹影。忽然有溫熱扣住了手,我側頭看向李鳴玉,他輕聲問:“在想什麼?”
“媽媽是不是……發現什麼了?”
“沒有,”李鳴玉溫和地說,“不要自己嚇自己。”
路燈斑駁的光落在他的眉眼上,我伸手去描:“小魚。”
李鳴玉“嗯”了聲,握住了我的手。
“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我終于沒忍住,問,“你別瞞著我,行嗎……你和宋爍商量的事情,根本不是舉報信,是不是?”
李鳴玉的手指幾不可察地蜷了下,垂下眼來,似乎是嘆息了聲,這才看向我,嘴形說了句什麼。
我努力想要聽清,然而什麼都沒聽到。
車輛的鳴笛聲尖銳地刺破了視野,直扎進人的耳朵里。
與此同時,余光里,兩道明亮到幾乎發白的光線猛然照射進來。
我下意識地看過去,車窗外的那輛貨車毫無預兆地出現,車輪發出巨大的摩擦聲,直直向我們這個方向撞過來。
那一瞬間,我的大腦里一片空白,連恐懼都來不及滋生,只是茫然地僵坐著。
直到看見貨車如同怪物兩只碩大流膿的眼睛的車頭燈,我才驟然反應過來,本能地反身抱住了李鳴玉,死死把他的頭往懷里按。
車禍發生的那一刻,玻璃碎裂飛濺,碰撞發出巨大的聲響。我整個人重重地磕到一邊,胳膊處傳來明顯的錯位聲響,仿佛斷裂開了,巨大的疼痛幾乎要把人淹沒。
可我還是死死抱著李鳴玉不肯松手,臉上傳來癢意,有液體緩緩流下,直到在嘴邊嘗到了血味。
意識混沌不清的時候,我忽然想,還好李鳴玉穿的是那件黑色的沖鋒衣,不容易染上顏色。只是可能會有味道,不知道要洗幾次。
他有潔癖,估計不想要那件衣服了。
我努力想要摸一下李鳴玉的頭發,但胳膊動彈不了,但還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李鳴玉在我懷里溫熱、柔軟、完整。我恍惚回到了七年前的蜻蜓嶺那個白日,我松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這兩周里,我無數次設想過,如果七年前,我沒有放開李鳴玉,我沒有讓他出那次車禍,結局又會怎麼樣?
而現在,我緊緊抱著李鳴玉,在救護車的鳴笛聲與火焰燃燒聲中,就像抱住了七年前小小的他。我特別想告訴他,說:別害怕,不會有那道疤痕了,也不會有人帶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