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已經背完半本了。”
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噔噔噔地跳出了好幾條消息,都是轉發的微信新聞*。
【社會內卷的真正原因】
【大學生要如何面對人才市場的“內卷”時代?】
【這時我見過解析內卷最好的文章(建議收藏,轉發給朋友看看)】
我:……
屏蔽寧玨后,我剛要繼續背,就收到了李鳴玉的消息:你在熬夜嗎?
我怎麼可能回復?那是自投羅網。
然而那頭很快又說:不要裝作沒有看見。
我拿不準李鳴玉是不是在詐我,心虛得要命,但還是不回復。
【Dawn】:哥哥不睡的話,我也睡不著。
我只好回復:我馬上睡了!
【Dawn】:果然在熬夜,在背稿子?
我回復:哈哈,說什麼呢,在背專業課。
李鳴玉沒那麼容易糊弄:別背了,好好睡覺。
我只好收了稿子,關掉手電筒閉眼睡覺。
后來我才知道,根本不是因為共感他才睡不著。我們感覺的共享并不會敏銳到這個地步,更不會說一失眠就懷疑到對方頭上。
他之所以會問我,僅僅出于直覺而已。
但我還是時不時會熬夜背,跟打游擊戰一樣。
過了快一個星期,那些稿子終于能勉強背完,只是磕磕絆絆,并不順暢。然而時間還剩一周,我不能只是可以順下來。
周六的時候,李鳴玉和我回了趟家,去醫院做復查。
沒有什麼問題,只是還沒長好,傷筋動骨一百天。
之前宋爍帶我去熟悉直播的場地時,看到我胳膊上的繃帶,說:“胳膊不會露餡吧?”
“骨折了不是更好嗎?章群都雇人撞車了,我傷得重了大家才會相信,”我口不擇言,“我巴不得另一條胳膊一塊折了,大家一看我這樣——”
李鳴玉:“別這樣說。”
“好吧,”我只好急剎,“總之不影響。”
從醫院回來后在家呆了兩天。我特地給李鳴玉展示了我的背誦,但難免卡詞,這時候李鳴玉就會用嘴型提示我,居然也能完整地背下來。
“厲害吧?”我得意洋洋地看向他。
李鳴玉笑起來:“特別厲害。”
“到時候你就戴個墨鏡,我要是緊張了,你就在臺下提示我一下,”我說,“說不定也用不上,還有一周呢,我肯定能背好。”
李鳴玉于是聽話地在網上下單了一個大墨鏡。
中午爸媽不在家里吃,我吃了一周的食堂,總算能吃些順嘴的。他在食堂切菜的時候,我閑不住,非要用左手幫他固定蔬菜,催促他:“你切就行,快切。”
李鳴玉顯然不習慣這樣的分工合作,動作小心很多,怕切到我的手指。
一旁鍋里的水沸騰,油煙機抽氣的聲響在鳴叫,水汽飄過來,連他的眉眼都變得柔軟,我忽然明白之前李鳴玉所說的,喜歡的人湊得近了是會想親吻的。
我忍不住靠近了點,想親他的臉頰。
然而李鳴玉卻突然躲開了,我愣了下,看見他轉過頭去,說出的話卻幾乎讓人心臟都停了瞬。
“媽媽。”
我僵硬地站在那里,半晌才敢回過頭去,媽媽站在那里,影子像失手潑在地上的濃茶,晦澀地融進地板的縫隙里,無法抽離。
剛才聲響太吵,我甚至沒聽見她什麼時候來的。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手還放在菜上,立馬抽了回來,做錯事一般背在身后,朝后退了兩步,不小心撞翻了掃把。
砰的一聲響,我嚇得抖了一下。
然而媽媽沒有說任何話,而是扭頭就走。
李鳴玉再度叫住她:“媽媽。”
“別叫我!”媽媽厲聲打斷了,聲音卻又很快倉皇起來,“我……我先回超市看著,超市里現在忙,得有人看著。”
我的腳如同黏在地板上無法動彈,眼睜睜看著李鳴玉走過去,他拉住了媽媽的手腕:“媽媽,我們很久沒有和您聊過天了。過會兒再去超市,好嗎?”
·
走到客廳的時候,我腦中仍是空白的,無法思考,只知道站在那里,也不敢抬頭看媽媽的眼睛,怕在里面看到任何失望的情緒。
媽媽坐在沙發上,我們誰都沒有先說話,沉默良久后,李鳴玉才出聲:“照片是章群給您寄的,是嗎?”
我茫然地抬頭。
照片?
什麼照片?李鳴玉一個字都沒有給我說過。
媽媽低頭:“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都看到了,媽媽。在您的包里有幾張照片,”李鳴玉半蹲在她面前,輕聲說,“您早就知道我和哥哥的事情了,所以才會把我們叫回家。”
我錯愕地看向媽媽。
她的手在發抖,說出的話也顯得有些混亂,到底還是承認了:“那天快遞寄到超市,你爸爸不在,是我簽收的,我以為是前兩天買的襪子,還在想怎麼這麼薄……然后、然后,我就收到了章群的短信,她還說,如果不信的話,可以周末叫你們回家來看看。”
媽媽突然落下淚來,褲子上暈開水痕,她胳膊支在腿上,崩潰地捂住了臉,哽咽了起來:“我不知道他是要拿我當刀用,我以為他是好心,他怕你走上歧途,我不知道啊……我差點殺了小序。”
即便再不清楚,我也明白了前因后果。
在學校里不可能對我們動手,他居然無恥到想利用媽媽,來為他的謀殺制造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