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霽聽不見,不知道他進來,背對著他身子縮成一團手用力地抓扯自己的耳朵,那兩只昨天還被解千邇用“乖”來形容的耳朵已經通紅一片,隱約還能看見幾條抓痕,泛著血色。
解千邇猛地一皺眉:“冉霽!松手!”
冉霽抖了抖,想回頭卻被解千邇從身后抱住了,解千邇左手箍緊他的腰,右手捏著他手腕微微一緊,他吃痛,終于松開自己的耳朵。
“你在干嘛?”
解千邇還想質問冉霽,但冉霽突然瘋狂地發起抖來,掙扎著要從他懷里逃出去,嗚咽著口齒不清地嘶吼:“放開……放開我……不要……”
“冉霽!冉霽!”
冉霽不知是從哪里生出來那麼大力氣,解千邇都怕他把自己的手扭斷了,只能松開手,轉而去環住冉霽的肩膀,彎腰想要安撫,剛湊近冉霽就抖得更厲害,兩只手拼命捂住耳朵,低下頭脆弱地尖叫,盡管尖叫也要小心翼翼,壓著聲,低軟的,一種無用的警告。
解千邇的手順過去拍著冉霽的胸口,一下一下好像哄小孩,安慰道:“乖,不要叫,不要叫,沒事的,乖,沒事的,沒事的。”
冉霽捂著耳朵,他不知道冉霽能不能聽見,但冉霽乖乖地慢慢地安靜下來了,他還是繼續哄,哄到冉霽的手也松了勁,被他拉下來,圈禁著腰的那只手輕輕松松就固住了兩只手腕,另一只手繼續拍著冉霽的胸口。
“怎麼了?為什麼抓自己的耳朵?”
冉霽手腕動了動,解千邇以為他又要掙扎,剛要使勁就被抓住了手。他愣了愣,松開冉霽的手腕任冉霽攥緊自己的手指。
這是撒嬌,解千邇想。
“我,我弱聽,這個病,會,會……”
冉霽在哭,倒抽著氣話也說不清楚,解千邇把他轉過來面對自己,拍著胸口的手轉而去拍冉霽的后背。
“會怎麼?你慢慢講,沒催你。”
“會,耳朵里會流臟東西,很、很難聞。”
解千邇嘆氣,所以他靠近后冉霽才要捂住耳朵那麼崩潰地尖叫嗎?冉霽好像總是害怕被人窺見自己的難堪,努力地想要維持一些平靜的表象。
“很臟……很臟……”
冉霽咬咬嘴唇,但這次沒忍住,半張著嘴哭了起來,解千邇又去拍他的后腦勺,毛茸茸的小卷毛,軟得像小動物。
“擦干凈就好了啊。”
“擦……擦不干凈……為什麼擦不干凈……為什麼擦不干凈,我一直擦,一直擦不、干凈,平時,平時都只流一會,今天為什麼,為什麼一直流,為什麼擦不干凈……”
“我真的……真的擦不干凈……為什麼……”
冉霽極少有過太激烈的情緒,解千邇偶爾欺負他的時候,也不見他會有多大的起伏,頂多紅了臉不再看他,一個面包又能哄好了。
這會卻哭得臉紅鼻子紅,牽著他的手還要捏,冉霽開心了,緊張了,生氣了,都要捏捏自己的手指,他知道,現在冉霽來捏他的手指了。
原來難過了,要捏別人的手指。
解千邇看著冉霽紅的臉,哭起來睜不開的眼睛,眼淚糊得很凌亂,他忽然想笑,但又很心疼。
“那我幫你擦好不好?”
解千邇湊得很近,冉霽睜開淚濕的眼,他又直起身,任人盯著。冉霽委屈地癟癟嘴,說:“你也擦不、干凈。”
“誰說的,我當然能擦干凈。”
“真的、嗎?”
“真的,你靠過來一點,我幫你擦。
”
--------------------
當你開始心疼一個人的時候你就完蛋了千只耳!!
第12章
“很臟,很難聞的,你會……”
“我會幫你擦干凈。”
冉霽的話被堵回去,眼睛盯了解千邇一會,然后乖乖地往前靠。
解千邇十分自然地伸手去摸冉霽的口袋,冉霽的口袋里總是裝了很多紙。他現在終于知道原因了,也是為這個而準備的吧。
解千邇想,過得有些辛苦呢。
“你這樣抓耳朵,耳朵覺得痛,不就一直流嗎?”
他一邊擦一邊輕聲哄著冉霽,冉霽眼淚又流出來了,吸吸鼻子哭著要說些什麼,他就不說了,讓冉霽說。
“昨天晚上,洗頭的時候,耳朵里進水了,然后流了很多臟東西,我的舍友,他們、不喜歡那個味道,離我很遠,可是我不是故意的……”
“嗯。”
“我有很小心地洗頭……我擦了很久,好不容易停下來了,今天早上醒來,我看見我的枕頭上有,然后,然后就一直流不完……”
“為什麼……為什麼那麼多……為什麼不停下來,我要遲到了……為什麼不停下來……”
冉霽揉著眼睛,揉了一手的眼淚,眼淚也停不下來。
“為什麼我、聽不見呢?”
解千邇還在認認真真地擦著冉霽耳朵里流出來的東西,那味道確實不好聞,但他平時都沒有聞到,想必冉霽每天都有很仔細很小心地處理過。
他垂著眼沒什麼表情,另一只手被冉霽捏著,眼淚都掉到他手上了,流進手心里,兩個人的手心都濕得像雨季。
“聽得見啊,不是聽得見嗎?”
解千邇摸摸冉霽的耳朵,彎腰湊近了。
“我和你說話,你不是聽見了嗎?”
冉霽抬起眼,眼睛圓得很可愛,那半張朦朧的側臉在視線里暈散了利落的幾何體邊線,像舊書泛黃的封面,冉霽想,解千邇和自己說話總是靠得太近了,每次想要看看,都看不見解千邇的正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