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流很多血?就像他得了白血病一樣,否則哥哥的臉怎麼看起來比他更脆弱更蒼白,像是病了很久很久的樣子。
顧沐暉問秦歆,哥哥怎麼了?也生病了嗎?如果生病了就不要給他捐獻骨髓了。
但秦歆搖搖頭說沒事,哥哥已經同意了。
顧沐暉只好點點頭,又去看冉霽,他想和冉霽說話,秦歆告訴他冉霽聽不見,他被迫把話憋了回去,視線卻不肯移開。
真的沒有生病嗎?那為什麼眼睛會像下雨,感覺下一秒就要哭出來,又感覺灰蒙蒙的什麼也看不見,空洞得可怕。
他見過快死的貓,也是這種眼神。
“媽媽,哥哥生病了,你看不出來嗎?”
秦歆的聲音沒有起伏:“他確實生病了,他喜歡同性,所以我送他去治病了,但他很不聽話,不承認自己生病了,他的治療還沒有結束,只是醫生說手術不能再拖了,我就把他接出來了。”
顧沐暉睜大了眼睛,一時之間沒有理解媽媽的話,他想告訴媽媽,喜歡一個人不是能由自己控制的,可他不敢忤逆媽媽的話。
他只好說:“哥哥看起來很不好,我覺得他不適合做手術。”
“醫生說手術應該盡快在這周開始。”
顧沐暉很難過地看著冉霽,又說:“那手術之后,我可以跟哥哥一個病房嗎?”
秦歆默了一會,在他乞求的眼神下勉強答應了。
之后冉霽就被帶走了,秦歆不讓他跟冉霽待在一起,他不明白,明明媽媽說那是他的哥哥。
狀態好一點的時候,顧沐暉會偷偷去隔壁病房看一眼,冉霽身上的傷口都被包扎好了,但反而是包扎了他才知道原來哥哥身上有這麼多傷口。
冉霽總是在昏睡,所以他不敢進去,怕不小心吵醒哥哥。他的哥哥看起來很脆弱,像蝴蝶的翅膀,碰一下就會折斷。
為了手術,冉霽總在吃各種各樣的補品,但只有顧沐暉知道,那些補品無一例外都被吐出來了。
他還會聽見哥哥的尖叫,一聲又一聲,會有護士過去安撫哥哥,嚴重的時候要打鎮定劑,他躲在自己的病房,很想哭,只是因為聽見了那些尖叫聲,他就很想哭。
醫生說冉霽的情況不適合手術,顧沐暉知道,但媽媽堅持要手術,顧沐暉也知道,沒人能阻止她做她想做的事,她甚至寫保證書,如果冉霽突發意外,與醫院無關。
手術開始前,冉霽沒哭,顧沐暉哭了。
冉霽最后還是出事了。
就在手術快結束的時候,他突發休克,顧沐暉被護士推了出去,手術室的燈卻沒滅,但手術室門前已經沒有人在等待。
很久很久后,冉霽被推到了顧沐暉的病房里,顧沐暉又哭了。冉霽還沒清醒,一直在喊疼,還不停叫著一個人的名字,他聽了很多遍才聽清楚,那個人叫解千邇。他猜這是哥哥喜歡的人。
再后來媽媽帶著他和哥哥都離開了這里,他以為他可以和哥哥一起生活,他想彌補哥哥,但哥哥被媽媽送到了一個醫院,那個醫院的門像監獄的門。
媽媽說哥哥的病還沒有好。
有一天顧沐暉看到了一個錄像帶,和哥哥的日記本,他覺得是媽媽病了。
媽媽病了,然后把哥哥逼瘋了。
——
“睡吧,小邇,快三點了。”
“寫完這張就睡。”
解予舒站在門口,看著解千邇手邊厚厚一沓試卷,心疼得嘆氣。
她不知道蕭青那天和解千邇說了什麼,解千邇突然就變了個人,不再往外面亂跑,每天待在家里,一整個下午都在補習,晚上寫題寫到三點,早上七點又醒來繼續寫,好像不用睡覺一樣,有時候還不會好好吃飯,她勸過很多次都沒用。
直到因為急性腸胃炎住院了,解千邇才知道收斂一點。
所謂的收斂,就是聽她的話好好吃飯,而半夜三點都不會關的燈,照樣還亮著。
她以為上了學會好一點,結果上了學只是更拼命,即使早上六點就要去學校,解千邇還是要寫到半夜,她因為這件事生過解千邇的氣,但解千邇什麼也沒說,只是彎腰抱住她,告訴她他不能再做一個小孩。
蕭青說得對,他太幼稚了。
模擬考他進步很大,老師說可以給他一個獎勵,問他想要什麼,他說他要一直坐在那,不換位置,冉霽的位置也不能動,不可以有任何人換到那去。
老師愣了好一會,但還是答應了他。
學校里的朋友都對他的變化表示很驚奇,總想問出原因,程鸮他們知道了卻都各自沉默,成長總是伴隨著痛苦,他們只希望在解千邇長大前,冉霽能夠平平安安。
蕭青沒有沒收解千邇的手機,解千邇還在日復一日地給冉霽發消息,問冉霽吃飯了沒,有沒有好好睡覺,說最近蛋糕店有了新品,街上有只流浪狗,會像他一樣用腦袋蹭別人的手心。
他還給冉霽發語音,明知道冉霽聽不見,卻還是任由語音代替了文字。
“今天下了很大的雨,我沒有被淋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