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罰站了。雨好大,會不會再淋濕啊。
–又親我了。
–他為什麼不會臉紅。
解千邇想笑,但一笑眼淚就流出來,只能迅速翻過那些日記。
–他說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明天見不能和別人說。
……
–和他的朋友在一起好熱鬧啊。其實睡覺的時候我想他抱抱我的。
……
–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喜歡是什麼,所以我只能說不知道。但他看起來好難過,我就覺得好疼。他干嘛說對不起。
–他不理我了。
–我知道了。我也喜歡他。
–我們在一起了哦。
……
–他說他是我的一千只耳朵。
–他帶我看星星,讓我許愿。我的愿望是他和外婆能一直陪著我。
原來真的有他啊,解千邇笑了笑,忍住哽咽再往后翻,他不知道那一頁是什麼時候寫的,字跡歪歪扭扭,還有一點血漬。
–我有時候甚至懷疑,我到底是不是她生出來的孩子,身體里到底是不是流著她的血,我懷疑,憎恨,自我欺騙,我告訴自己我一定不是親生的,這樣我會好受很多。但她找到我要我捐獻骨髓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的胸口被捅爛了,淌出來的血原來是她的,我原來真的是她的孩子。
如果那樣,那為什麼她不愛我。我的弟弟流的血又是從哪來,和我不一樣嗎?否則怎麼他能得到愛,而我不能。
我怎麼不能。
解千邇抬手捂住臉,過了一會又咬住自己的虎口,但現在已經沒有時間給他流淚,他胡亂翻出帽子戴上,遮住自己狼狽的臉,用最快的速度趕去醫院。
他甚至沒想過要怎麼才能救出冉霽,他想就算闖進去就算他被當成瘋子他也一定要帶冉霽出來,可他卻是在醫院附近的草叢里發現了冉霽。
狼狽地縮成一團,不停地發抖不停地流淚,那麼那麼小一個,怎麼瘦成這樣了。
他那麼貪吃的寶寶,怎麼瘦成這樣了。
他哽咽著:“小……月牙。”
冉霽沒有反應。
解千邇用手撥開那些雜亂的枝葉,一呼吸眼淚就要流出來。冉霽嚇得尖叫,抓起手邊的石頭砸他,砸在他眉尾,血流進他眼睛里,他彎腰用力抱住冉霽。
“是我啊,是我,寶寶,是解千邇。”
冉霽像是沒聽見,發了瘋地咬他,打他,踹他,在他臉上抓出一條條血痕,他沒有躲,一下下親著冉霽的額頭,鼻子,臉頰。
“是我,寶寶,解千邇。是你男朋友,你的耳朵。”
很久之后,冉霽終于認出了他,顫抖著叫他的名字,哭著抱緊他,又突然要推開他,他眼淚掉在冉霽的臉頰,腦袋埋進冉霽頸窩。
“怎麼認出來我還要推開我啊……”
“寶寶,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第34章
程鸮從來沒有見過那麼狼狽的解千邇。
一臉的傷,眼角還有干掉的血漬,眼睛是紅的,她以為那是血流進眼睛導致的,可看到另一只眼睛也是紅的,她就知道不是了。
她幾乎不敢相信。
無論是誰都不會相信的。解千邇不是會流眼淚的人。
愛會讓人變得脆弱,程鸮想。
解千邇抱著冉霽沉默地走進來,冉霽身上還穿著病服,藍白條紋分外刺眼,光著腳,外露的每一寸皮膚上都有傷口。
很安靜地窩在解千邇懷里,似乎在睡覺,比以前更白了,但那是一種病態的蒼白。
“冉霽他……”
程鸮往前走了一步,周暇和陸衍都沒敢出聲,解千邇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越過她去了房間。
他把冉霽身上的病服脫下來,動作很輕,起身開門把病服扔進垃圾桶動作卻很重,對程鸮說:“晚上扔掉吧。”
程鸮點點頭,解千邇轉身又關上了門。
他走到床邊,注視著冉霽身上失去了病服的掩蓋而裸露的傷口,數不勝數。
手腕和腳腕上都有很深的一圈淤痕,解千邇知道,那是精神病院的束縛帶,就在床的兩側。
那些從腕骨蔓延而上的密密麻麻的針眼,是很多針鎮定劑。
冉霽最怕醫院和打針了。
略有些暗的房間里,沒有拉開窗簾也沒有開燈,解千邇的側臉冰冷而陰鷙,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恨意。
他拿出手機,把那些傷口一一拍下來,又給蕭青打了個電話。
“你的要求我達到了,我敢保證我一定會被錄取。冉霽我自己也找到了,現在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三件事。”
電話里蕭青的笑聲很清晰,但不是嘲諷,是看好。
“嗯,還會跟我價值置換了。什麼事,你說。”
“第一件,你查到過冉霽小時候被虐待,搜集出證據給我,最好物證人證都有。永西區的戒同所,讓他們口供,是冉霽的母親把冉霽送進去的。西平精神病院,查一下當初冉霽是否達到了住院要求。我準備起訴她。”
解千邇指尖用力按向掌心的傷口。
“判的時間越長越好。我會讓她給出冉霽的監護權,你幫我轉給姑姑。”
蕭青疏懶的嗓音里明顯帶了更多的欣賞:“嗯,可以。還有呢?”
“其他的想到了再告訴你。”
“那就這樣吧。”
解千邇掛了電話,抬頭看向冉霽時眼底的恨意才消散開來,他彎腰親了親冉霽的臉,去浴室接了盆熱水,幫冉霽從頭到腳都擦干凈,冉霽怕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