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映盯著那鍋面看了看,說:“沒事,能吃,我記得冰箱里還有程哥做的辣椒醬。”
她進屋去拿辣椒醬,我在一邊坐著,凌野終于放下了他手里的風箏,直接在院子里的洗手池洗了手,甩著水就過來了。
這人特欠,我算看明白了。
他故意往我這邊甩水,水珠直接濺在了我臉上。
我說:“如果你對我有意見可以直說,以后咱們倆別打照面就是了。”
他對我有意見,我還看不慣他呢。
有些人就是這樣,一見面什麼都不用發生,只是眼神一個碰撞就明白了,倆人不是一路的,就算死了,在黃泉路上都不能作伴。
凌野沒接我的話,拿起碗自己撈面吃。
那頓飯我吃得還行,主要是老板的辣椒醬做得好。
我吃面的時候都在想,要不我多付點錢,每周到我值日這天,雇程老板做飯,這樣我輕松大家也舒坦。
想歸想,當時我沒說這件事,不是不愿意說,主要是因為那程老板還沒醒酒呢。
我就不明白了,怎麼有人白天就喝成這個狗樣子。
來到蘇溪海島的第一天,中午吃完飯我想著眼不見心不煩,背著包拿著相機出門了。
這地方人少,安靜,我隨隨便便找個角落都能尋個清凈。
沿著下坡往海岸邊走,我都能聽見海浪拍打過來的聲音。
對于我這麼一個在內陸長大,見山比見水多的人來說,蘇溪海島是個新世界,走到海邊的時候,心都跟著遼闊了。
以前出去旅游,沙灘上都人滿為患,尤其要是有些跟著父母一起度假的小孩子,那基本上就是災難。
但這地方好,除了我,一個人都沒有。
我脫了鞋,踩在柔軟的沙灘上。
往前走幾步,回頭看自己的腳印,看著它們被沖上來的海水湮滅。
我轉過身,干脆倒著走,一邊走一邊想著我書中主角到底應該以什麼方式謝幕。
寫書好幾年,出版的作品不敢說多暢銷,但簽售的時候從沒冷場過。那幾年的那幾本書幾乎都是同一個題材——也可以說是舊瓶換新酒,讀者看來看去都是那些故事。
所以這次我想著突破。
我第一次嘗試了雙線敘事,不同時間線交叉著寫,有故意炫技的嫌疑,因為我也確實想給那些說我寫的是廁所讀物的人一個狠點的巴掌。
前面寫得都很順,我的編輯、我的好友、我熟悉的出版界大佬,他們看過之后都說這將會是我最成功的作品。
或許就是因為大家包括我自己對這本書的期待太高,導致在臨近收尾時我焦慮到寫一百字刪一千字。
我知道這樣不行,再這麼繼續下去,前面寫完的內容都他媽被我刪光了。
于是,在我徹底把這件事搞砸之前,我跟編輯說我要躲起來,徹底閉關。
我覺得蘇溪海島這個地方能給我靈感。
正這麼想著,正一步一步地后退走著,突然我撞到了人。
夏天的海島不像城市里那麼燥熱,它的熱都帶著柔情。
我撞到那人的時候,只感覺到對方身上潮濕的海浪的氣息,一瞬間,我全身的毛孔都打開了——我想到應該讓主角怎麼死了!
剛想回頭,要麼道謝要麼道歉,結果聽見一個略有些熟悉的聲音說:“嘖,你踩我腳了。
”
操。
我怎麼沒踩死他呢?
第4章
我說:“不好意思,沒看到。”
說完我轉過來,繞過他,目不斜視地離開。
本以為當他不存在也就沒事了,卻沒想到那人說:“你中午煮面不放調料,是故意的吧?”
我當聽不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但人踩在沙灘上,沙子過分細軟,我的大步流星讓我看起來很蠢。
他跟上來,手揣在花短褲的口袋里。
我不看他都知道他笑得一臉欠揍。
我說:“不好意思,先生你哪位?”
我煩透了,本來想到海灘找靈感,卻碰到這麼個瘟神,還不如回去睡大覺。
他歪著頭瞇眼看我,海風把他的頭發吹得亂糟糟的。
他這個人永遠看起來像是沒睡醒,或者說,像是喝了兩瓶二鍋頭腦子不清醒的笨蛋。
他盯著我看了幾秒鐘,笑了:“不認識我啊?”
我裝的。
不過就是不想搭理他。
我本以為海島上都是淳樸善良的島民,卻沒料到,剛一來就碰見了事兒逼。
我說:“你認識我?”
他嗤笑,笑得更欠揍了。
“還真認識。”他說,“剛才就你踩我腳了。”
我實在不知道他跑這兒來是干嘛,也不想再繼續跟他糾纏,隨口說了句“那抱歉”,然后趕緊溜走。
我不是怕他,我只是煩他。
我去了別處——離他比較遠的海灘另一邊。
他從一個人,變成了一個模糊的影子。
這樣很好,就算他全裸在沙灘上狂奔我都看不清。
我也一點都不想看。
終于清凈了,我坐下來,閉著眼感受海風的吹拂。
腦子里繼續想著我的劇情,主角接下來的人生走向逐漸有了清晰的畫面。
我想得有些出神,出神到不知不覺躺在了沙灘上。
這沙子讓我有種溶于其中的錯覺,它太軟太暖,我不知不覺就睡著了。